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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以死明贞洁(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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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乾康元七十一年、八月初八、酉时、长安城西、玄都观】

李君羡苦寻三日无果,依然没有明月的一丁点消息,只得去玄都观里找他师兄。

酉时下值之后,他便匆匆来到了玄都观里,在桃花小筑中见到了李淳风。

君羡约略讲明了来意,李淳风冷哼了一声,话不多说,便为他课了一卦。

占得“大有”一卦,卦辞云:“大有,元亨,乾为辅、离为主,火在天上,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

李君羡见是“大有”之卦,心下不由一喜,忙问道:“此卦乃上上之卦,看来,明月姑娘应是无恙?”

李淳风冷然道:“卦是好卦,可惜爻辞却不对,初九,无郊害,匪咎,艰则无咎。此卦五阳而一阴,用在你李君羡身上自是大吉之卦,可用在明月身上,便适得其反,非但有害,且有大大的害处!若其心志不坚,则受害亦小,若其心志坚而不拔,则受害巨矣!离卦之位在正东,于明月而言,却属正西,孤阴陷于众阳,此水害之兆,其害在郊,你当往西郊而行,至渭河边去寻找……”

李君羡闻听此言,不禁心下一沉,但他也不敢多想,见师兄已闭目不再多言,当下告辞出门,匆忙间不及去用晚膳,便骑着马飞奔赶往灞林原。

过了灞林原,君羡一路往西,沿着渭水河边寻找,在十里之外的河滩边发觉了明月的尸身。

可怜明月的尸身被河水冲到了浅滩,已然在水中浸泡了好几个时辰,却无人发觉。

君羡乍见明月满面雪白之色,仰躺于自己身前,不由地怔在当场,一时间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的女管家明月,就这么离开了人世?!

明月的一蹦一跳、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好似就在他眼前晃过。他好似就在昨日还与明月共进晚膳,明月的欢声笑语总能令他胃口大开,两人还在席间说起了徐恪南下杭州,不知何时能回……

怎么一眨眼,明月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身?!

君羡俯下身,仔仔细细地查验明月的全身,发觉明月周身上下均已无半点活人的气息。

他的明月姑娘,毫无疑问已经离开了他,永远地离开了他!

君羡不禁悲从中来,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纵使在战场上被敌军重重围困,纵使在诏狱中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纵使被全天下人误解和谩骂,亦没有半滴泪水流出,而此刻,他双眼已渐渐模糊,泪水犹如决堤的江河一般从眼角滚滚落下……

他抱起明月的尸身,忍不住失声痛哭!

他抬头看向苍天,忍不住想大声责问这老天,为何要毒害如此一位冰清玉洁的女子?!

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脱下自己的长袍,卷起明月的尸身放在马背上,他与“明月”一起骑着马,“沓沓”往东而行。

进了城门,不消半刻辰光,他骑着马带着“明月”就已到了自家的门前。

君羡想了一想,没有进门,掉转马头又直奔长安城西北的醴泉坊。

不多时,这一人一尸就已到了徐府的门前。

君羡上前叩门。

此刻已是戌末亥初时分,长安城进入宵禁,万户千家已是阒然无声,只闻附近秋虫呢喃之声,不时幽幽传来,更添深夜寂寥。

他心中忽然想,自打贤弟离京以来,自己从未到过徐府,如今深夜突然造访,是否唐突仙子?

可是如今的李君羡,面对着身前明月的一具冰冷尸身,着实已无它法可想。

过了好长一会儿,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令君羡大感意外的是,开门的不是徐府管家董来福,竟是碧波仙子胡依依!

徐府大门打开的一刹那,两个人都是一愣。

胡依依乍见李君羡怀里抱着一具女人的尸身,当下不胜惊诧道:

“李将军,你这是……?”

君羡却见胡依依双眼红肿,泪痕未干,似乎才刚刚哭过一回,心中也不免诧异。

“仙子,这位是明月姑娘,她……她不慎掉进了渭水河中,眼下不知是死是活,可否烦劳仙子施法相救?”李君羡急忙低下身恳切回道。

“明月姑娘,她怎会?……快,快进来!”

胡依依引着李君羡与明月的尸身走进徐府,两人穿堂过院,一直来到后园的闻雨亭中,胡依依才让君羡放下明月的尸身。

胡依依盯着明月的尸身看了长时,忽而仰天叹息了一声,朝君羡说道:

“李将军,民女虽薄有医术之名,奈何也只能医治活人,如今的明月姑娘,早已魂归幽冥,你让民女如何治她?”

“她……她真的是死了么?”

李君羡颓然坐倒在地,直至此刻,他终于相信,他的明月姑娘,真的是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久闻碧波仙子神医之名,一路上都是心存侥幸,总想着以仙子的本事,兴许明月姑娘还能有救,如今听得胡依依如此凿凿之言,心中再无半分幻想,当下颓然倒地,两眼虽已无泪水溢出,然心中却更是苦痛!

胡依依关切道:

“李将军,明月姑娘是怎么一回事?她如何会掉入渭水河中?她又怎地会……会一个人走出长安?”

“咳!……”李君羡对空长叹了一声,似乎自言自语了几句,并未回答胡依依的话,而只是俯身抱起明月的尸身,当即转身出门,离了徐府顾自骑马而去……

看着李君羡离去的背影,胡依依再度长叹了一声,关上大门,转身直奔后院的榛苓居。

她小步走进榛苓居的小院,生怕吵醒睡着的姚子贝。可她走进内室之时,还是惊动了子贝。

“姐姐,是什么人来了?是徐哥哥……咳咳!”姚子贝一边说,一边又忍不住咳喘了几声,接着问道:“是徐哥哥回来了么?”

胡依依上前小心翼翼地为子贝盖好被褥,柔声道:

“不是小无病,是……李君羡将军。”

“是李将军?他……他深夜过来,有什么要紧事吗?是不是?……咳咳咳!”

“不是!你的徐哥哥如今人还在江南,且不知何时能回京呢!李将军深夜前来,是有别的事……”胡依依不愿姚子贝劳神,自然也不会提起明月之死。

“噢!姐姐,夜深了,你早些歇息吧!”

“嗯!”胡依依朝子贝用力地点点头,安慰道:“你也早些睡,放心吧,你的徐哥哥用不了多久就能回京。”

……

胡依依哄了姚子贝长时,终于将子贝劝得缓缓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此刻的胡依依,根本无暇去思考明月的死因,她心中挂念的,全是姚子贝的病情。

只因此时的姚子贝,性命已是危在旦夕。

自从徐恪千里南行去往杭州以来,姚子贝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整日里失魂落魄,满脑子都在思念着徐恪。

姚子贝几乎每一日、每一时、每一刻都在打听徐恪的消息,可徐恪远在千里之外,胡依依身上既无千里眼的神通又无顺风耳的本事,又哪里能知徐恪在杭州所经历之事?每一次子贝催问,胡依依只好胡乱编了些谎话应付子贝。

子贝也知胡依依所言大多谎话而已,然而她依旧是在不停地询问着,仿佛在她有限的生命里,便只是关心着一样事情。

徐哥哥现在何处?他过得好吗?他一切平安吗?他心中喜乐吗?

然而姚子贝自身的病情,却是日甚一日。

胡依依给子贝把了脉,发觉情思郁结,气血两伤,肝脉与肺脉尽皆大损,平常时若要医好此症都是万难,更何况此时的姚子贝还有孕在身,并且,已行将产子。

每当胡依依想起姚子贝的病情,心中便不胜忧愁,今夜她见子贝咳喘不停,心知肺脉受损更剧,如此下去,实不知子贝将来命运如何?她愁绪难解时,便只好偷偷一人来到前院中啜泣。

恰巧此时,李君羡来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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