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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抚育二十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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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苟富贵也在杭州城内做好了接纳无病的准备,待郎千山闭气装死离开无病之后,他就开始暗里跟踪保护无病。

他们二人一直在忠实地履行着自己对于三圣使的承诺,既要暗中保护好徐无病,也不可透露自己半点身份,更不能随意改变无病的人生。

苟富贵一直在暗中跟随无病,直到看见无病饿晕在路上,他都没有径直出现,而是让自己的女儿香梅拿着烧饼去将无病唤醒……

这以后的经历,不用郎千山述说,徐恪自能回忆。

只是,令徐恪想不到的是,这么多年来,与他朝夕相陪的这位“王大爷”,竟然是一只狗妖。

而且,他寄居“王大爷”家中数月之后又偷偷离开,重新在杭州城内四处行乞,这一切,其实都在苟富贵暗中观察之下。

非但是苟富贵一直在看着徐恪,就连郎千山也暗里不知跟了徐恪多少回……

有好几次,徐恪被几个地痞无赖欺负得厉害,然到了第二日见了徐恪就躲得远远地,当时的徐恪懵懵然不知何故,其实是这批无赖地痞已遭了郎千山一顿毒打。

之所以郎千山与苟富贵均没有拦着徐恪,是因为他们就是想让徐恪由着自己的主意去生活,在他们心中,这才是徐恪原本该有的人生,这也是他们二人对绿雨的承诺。

徐恪十四岁那年,报名应征分水堂,在那里做了二堂主方树虎的一名亲随,从此之后,徐恪身边有方二堂主时时照应,有了自己每月的月钱进项,还有了专属于自己的一间宅子,郎千山与苟富贵这才稍稍放心。

之后,郎千山就在龙井山顶盖了几间茅屋,他性喜饮茶,自号“龙井仙翁”,从此便隐居在龙井山顶的“千叶居”中。

郎千山利用自己的“奔行之术”,时常奔波于江南江北,有时远至京城,将附近村民手中的茶叶高价卖出,又引进新的名茶茶种免费送给村民,周围十里八乡的村民,但凡家中有急难之事,他必尽力相帮,再加他平素喜好看书,胸中也有一番不凡见识,是以周围无论村民还是乡绅,都对他颇为敬重,一时间,“龙井仙翁”之名,杭州府内几无人不知……

而苟富贵,平生最为自负的却是他做菜的手艺,他自号“百味仙厨”,此名实不虚也!他虽在杭州城内的瞎子胡同卖烧饼多年,却时常去各个酒楼偷偷品尝那里的名菜,终于有一次他未能忍住,在西湖边的楼外楼中大显了一番身手,烧了一桌子好菜,令楼内的所有名厨吃客们都不禁轰然叫好,也让他洋洋得意而归。

然而,身为妖类,终究要受天劫。苟富贵隐藏在杭州城内十年,终于未能藏住自己全部的妖类气息,十年后还是引来了天劫。

这之后,就如苟富贵先前所言,他找不着无病,情急之下就去找了杨俭和,而最让他痛悔的是,他自己虽平安度过了天劫,女儿香梅却投井自尽!

(事后苟富贵静心细想,所谓天劫之意,不单单是身体要受劫难,还有内心也逃不了苦痛的折磨,也许女儿香梅的死,也是上天对他的一种惩罚。)

事实上,让杨俭和去将香梅强抢入杨府,是苟富贵原本的计划,可随后他便到知府衙门口去击鼓含冤,这却是他临时起意而为之。当时他灵机一动,自以为这件事合情合理,应当能骗过天界,于是就到府衙大堂上去大闹了一通,直至引来无数棍棒加身,将自己打得昏死了过去……

苟富贵逃出墓外之后,躲在城南的一处山洞中潜心运功疗伤,之后回到城内,听闻香梅惨死的消息,一怒之下就放火烧光了整个杨府,连带着府内四十余口人,一个也没有让他们活命。

之后,他便离开杭州府四处游荡,可最后还是忍不住性子,进了楼外楼当了一个厨子,只是那时候他已改名换姓,加之平常都躲在楼内悉心钻研厨艺,是以并无人知道,他就是昔日瞎子胡同里已经死去的那位“王富贵”。

……

……

等到郎千山与苟富贵叙述完这段经历之后,舒恨天不禁问道,怪不得那日我与无病在楼外楼中饮宴,无病老弟仿佛看到了昔日的那位故友,原来竟是你苟哥?

苟富贵点了点头。

舒恨天随即又问,那么黄家山坟场你的墓遭人毁坏,那个毁你坟头又去你墓碑之人,我所料不错的话,就是你“王仁安”本人吧?

苟富贵再次点头。

舒恨天不由心中感慨,捋须长叹道:

“想不到无病老弟竟是我妖界三圣使的孩子,怪不得他身上所佩之物,竟是我妖界圣物——‘七音魔笛’!苟哥、郎师哥,你们悄然隐居在杭州城二十余载,默默保护了无病这么多年,可真的是……不容易呀!”

……

……

“那……”徐恪听闻郎千山与苟富贵之所言,过了良久之后,方才问道:“那我的娘亲,她……她现在怎样了?”

“她……”郎千山看了苟富贵一眼,黯然道:“她已经不在这个世间了!”

“什么!”徐恪顿时惊道:“她死了么?什么时候的事?是谁杀了她?!”

郎千山道:“你娘亲生下了你,对于妖界而言,就是犯下了弥天大罪,她回妖都复命的那一天,就被大法师处死,神魂俱灭……”

“这……这是真的么?”徐恪看着苟富贵,简直不敢相信,生下他的娘亲,他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早已离开了这个世界。

苟富贵迎着徐恪殷切的双眼,却还是黯然点了点头。

又过了良久,徐恪咬着牙问道:

“你们妖界的大法师,叫什么名字?他此刻在哪里?”

郎千山不停地摇头,叹道:

“无病,不是老伯不让你去复仇,就算是一千个你、一万个你加起来,也不是他对手!你要是贸然找到他,就只是去送死,你若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对得起你娘亲用性命来保护你么?!”

“可是……”徐恪还是固争道:“杀母之仇又焉能不报?我今日杀不了他,不代表这一世都杀不了他!我总得知道仇人的名字,也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他,不惜用尽一切手段,直到将他碎尸万段!”

“……”

舒恨天忽然答道:

“他叫‘后清’,是妖界的大法师,也是我们的师尊。”

“他就是你们的师尊?!”

“相信我,无病老弟,就算你再修行百年之后去找师尊,他要弄死你,也像捻死一个蚂蚁那般容易。”

“……”

徐恪听后竟一时无语,屋内又是一阵沉默。

听“半解书仙”的口吻,这位名叫“后清”的妖界大法师,在妖界中都是至尊强者的存在,那些修行千年之上的大妖恐怕都不入他眼中,更何况以自己一个区区凡人,如何能是他敌手?看来,自己要想在有生之年报杀母之仇已是绝无可能,然而,身为人子,又岂能置杀母之仇于不顾?!

再细想老伯的劝告也不无道理,自己的亲娘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而诞下他,又恳切叮嘱郎千山与苟富贵二十年来暗中照顾保护他,如此一番良苦用心究竟是为何?自然是希望他好好活下去,哪怕这一生平平淡淡,但只要活着,就是好!倘若自己贸然前往牧洲去寻仇,却因之葬送性命,又如何对得起娘亲当年舍身相护之恩?!

徐恪的内心,陷入了巨大的悲伤与矛盾之中。

……

……

还是苟富贵拍了拍徐恪的肩膀,宽慰道:

“无病,我知道你此刻心里的难受,就如当时我失去香梅那样,恨不得自己死了,也要亲人活着!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一切都是命运呢?非但是你们人类,连我们这些妖精也难逃命运的摆弄!命运要我们如此,我们又能奈何?”

“命运要我们如此,我们又能奈何?”徐恪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心中不禁思潮起伏。

苟富贵接着言道:

“你如今养父母双双病殁,生母也已不在世间,但还有一个亲人,他在长安……”

徐恪却摇头,“他么……也算不得是我亲人。”

“这是怎么说的!”苟富贵驳道:“他是你生父,是你亲爹!无论如何,这都是难以改变的事实!你今日既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回京之后不妨就与你亲爹相认,从此之后你们父子团圆,这样也算了却了当年你娘亲的一桩心愿……”

“我不想与他相认。”

“这是为何?”

“当年他既然答应我娘亲要接她回京,回到长安后为何又不派人来接我娘亲?若是他信守承诺,早日将我娘亲接回宫中安顿,我娘亲也就不必再返回妖界,那她就不会死!”

“这……话虽如此,可你娘亲的死毕竟与你生父不相干,你又何必怪罪到他的头上?你如今在世上已无亲人,又怎可……?”

苟富贵还要再劝,却被徐恪摆手打断,徐恪望着苟富贵与郎千山,深情言道:

“谁说我徐无病在这世上已无亲人?你‘王大爷’,还有‘老伯’,还有书仙老哥,还有胡姐姐……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无病此生能够遇上你们,得你们尽心相护,那是无病莫大的福分!无病有你们便已足够,何必还要什么‘父亲’?!”

“无病,我与十一弟今日告知你身世,就是为了让你回到长安之后,能与你的……”郎千山还欲再劝,身旁坐着的舒恨天却阻止道:

“老十呀,你也不必再劝无病老弟了,他这性子我知道,那可真的是……倔的很!你劝的再多也是无益,依我看,就随无病老弟吧!”

苟富贵想了一想,朝郎千山点了点头,随即手指徐恪笑着说道: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徐无病不喜欢姓李,却还是喜欢姓徐!放着好好的一个大乾皇子不当,却偏偏要与我们几个妖物攀亲,天底下有你这么傻的人吗?”

徐恪却忽然起身,朝郎千山与苟富贵俯身拜倒在地,双眸中已隐隐有泪:

“老伯、王大爷,无病拜谢两位二十年来养育之恩!若没有你们,我徐无病早已不在这个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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