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无声告白(1 / 2)
祁应刚刚应付完百里寅和阿莫斯派来看望温格的代表,只一回头的时间,温格就擅自下了床,甚至还在半开的窗户边吹冷风。他身上还穿着病号服,那么单薄一片,哪里受的起冬天的冷风?祁应赶忙从衣架上取下一件大衣披到他身上。
“我没事,只是多睡了一会儿,又没受伤。”温格指了指桌上的水杯,祁应试好水温给他递到嘴边。
“但这样子在冰天雪地里总归容易生病,您现在才更应该照顾好自己。”
刚听到消息的时候,祁应也以为温格这次是必死无疑了,可事与愿违,也许这就是人们说的“祸害遗千年”吧,他居然从那场大火里逃了出来,还平安无事。倒是那位靳小姐……祁应在内心叹了叹口气。
“对了,沈铎呢?他怎么样。”祁应问。
“沈铎在另外的病房休养,现在并无大碍。只是,他的左眼……”
温格记得那天晚上沈铎冲进火海带他走的时候,被炸裂的玻璃碎片划到了脸,血流了不少,即使现在他也记得手心里暖暖的感觉。
“他的左眼估计是治不好了,现在还有点不适应。”祁应说。
“告诉我结果。”
“……瞎了。”
祁应本以为他会说沈铎再没有利用价值了之类的这种话,毕竟他当初看上沈铎的也就是那双敏锐的眼睛。沈铎也是,这一步走得这么凶险,但祁应也知道这事不能完全怪他。祁应见温格点着头说:“我还是去看看他吧,毕竟失去一只眼睛,可不是什么小事。”
应温格的要求,祁应扶着他先去洗漱。
“等沈铎伤好了,为他专门做个仪式吧,顺便把结拜酒喝了,都已经来了这么长时间了,名分再不给就说不过去了。”温格对着镜子里的祁应微微一笑,祁应第一次觉得温格是这么平和的人,是镜子让他产生错觉了吗?
沈铎的一边脸包着纱布,坐在病床上一言不发,看起来更加孤僻了,他用沉默接受着温格的感谢和赞美,却又好像完全置身事外,好像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一样。
可这些祁应都会隐藏在心里。他只是在担心,还没有到怀疑的地步,这么多年他在温格身边如履薄冰,他不能允许自己踏错一步。
“我可以专门邀请一个人吗?”他听见沈铎向温格请示。温格丝毫拍了拍沈铎的胳膊,表示出一副大方随意的样子。他听见温格说:“你想叫谁都可以,只要是你提出来的,我都可以满足。”
沈铎不假思索地说:“我要见泽费罗斯。”
温格很爽快地答应了,他甚至直接承诺一定会让他的好弟弟过来喝酒。
可祁应看着他们两个人只觉得不寒而栗,咬紧的牙关就没有放开来过。
人为了一己私利到底能可怕到什么地步呢?
对于沈铎,他也很难用什么词汇或者句子描述他给他的感觉,如果非要他用一个词来总结的话,那就是——失调,或者用个通俗点的词汇来说,就是——拧巴。他的信仰和荣誉很难让他在这片泥沼里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露出笑容,可他又不得不依靠憧憬未来度过那些暗无天日的阴郁日子。他欠缺的善良不足以让他做个完全的好人,心底里滋生的邪恶却也没有允许他堕落到最低端。
做这种事情需要强大的精神力量,祁应是懂的,但是他感觉沈铎身上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是和他不一样的。沈铎摇摆不定,就像是大风里的风筝线,一直都在苦苦挣扎着。
点滴瓶里的药一滴滴掉落在水平面上泛起小小的一圈状波纹,祁应陪着沈铎的时候经常盯着它们看,直到那些透明的药水变成酒壶里的烈酒,被沈铎端着倒进他的酒杯里。
今天才算是沈铎正式加入温家的日子。
沈铎的左眼还被纱布保护着,给他这张平时就不爱嬉笑的脸增加了几分杀伐的严肃。但是现在有谁敢笑话他像个独眼龙呢?谁都知道是他冲进火海里救了卡佩家的继承人之一温格。快看看他今天身上的这身打扮吧!虽然说是为他办的结拜酒席,可这浑身的气派甚至要亚过主人温先生一头了,更别提其他人了。但他也足够谦逊,来者无论是谁,什么品级他都要一一鞠躬表示感谢,以至于大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当是寻常宴席喝酒吃肉罢了。
泽费罗斯来的并不算迟,且是一个精打细算的时间。正午的钟声刚刚敲完,主席上的温格就见门口进来一道白色的人影,沈铎抬头的时候,那些觥筹交错喧闹嬉笑的声音一下子都按下了暂停键,众人不约而同地看着这位姗姗来迟的贵客。
泽费罗斯身着一套奶白色的缎面西服,长身鹤立,在这乌压压一片黑色的男人里很难不显得特立独行。
“真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哪家婚礼上的新郎官呢!”有人不怀好意地打趣道,随即引起一大片人的哄笑。
眼见着他身后跟着的文钧马上就要发作了,温格拍了拍手,众人立马安静下来,不久又开始窃窃私语,恢复了刚刚酒席的模样。他先沈铎一步迎接上去,带他来到主席旁边的空着的位置,安排与沈铎并排坐着。
泽费罗斯看见沈铎眼睛上的纱布愣了几秒,沈铎敬给他的酒杯被他微微侧身错过装作没有看见。这短暂的不自然却被温格都看在眼里。
“你我本是兄弟,何必如此客气呢?”温格站到泽费罗斯和沈铎中间的位置,沈铎依旧双手举着酒杯,似乎只要对方不接他就一辈子都这么端着似的。
泽费罗斯爽快地笑了几声,扶着桌子坐在席位上。
“二哥与我自然无妨,只是今天这位才是主角,我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客人罢了,哪里受的起这样的待遇呢?”说完他又对着沈铎说,“好小子,如今见温先生待你如此,胜过我当年百倍,不是吗?真是让我汗颜,以后我可怎么抬得起头么。”
“当年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只是那时候你们缘分浅薄,还没来得及喝这结拜酒,着实可惜……”温格说着看了沈铎一眼,“可这今时不同往日了,连黄河都会改道,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我可真是要好好感谢你,把沈铎调教地这么出类拔萃,忠心耿耿。今天这样大摆筵席,专门邀请你来参加,也是想弥补一下当年的遗憾。你放心,从今以后我定会视他亲如兄弟,情同手足。”
温格说完退开几步,把空间留给沈铎和泽费罗斯,他们两个人叙叙旧可能会更有意思。
“他确实是条好狗,怎么戏弄他都不会咬主人。只是如今是条独眼的丧家之犬,以后只怕是个拖累。”
“怎么会呢?我收留沈铎也过数十天,他就敢于挺身而出救我于水火,想必当年他跟着你的时候,也没少为你挨刀受伤,就像文钧一样。”温格对文钧点点头,忽略对方不满的眼神。
“是吧……”泽费罗斯看着单膝跪地任然举着酒杯的沈铎,“你还记得吗?沈铎。”
沈铎开口了,但泽费罗斯先看到的是他的眼睛,一如既往地从低处望着他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终身难忘。”
泽费罗斯下意识垂下眼皮,嘴唇抿在一起。
你到底是真的在演,还是演的太真?
沈铎感觉手指一凉,他抬起头,看见泽费罗斯接过他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酒水的光亮和他眼中的光泽一同收进透明小巧的酒杯之中,沈铎听见一阵脆响,那些光化作无数玻璃碎渣散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叫骂声很快响起。
“告辞。”
破碎的酒杯再难复原,饮下的苦酒再难吐出。
啊,这样决裂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哥哥与弟弟,父亲与孩子。
如果没有血脉和爱,就是天生的冤家对头吧。
岳冉睁开被泪水濡湿的眼睛,却好像还没有睁开眼一样,他的一切触感离他而去,就像做梦一样。他的头发被汗水黏在头顶和脸颊上,四肢好像已经离开了他的躯体一样,他的心跳很快,甚至还在无意识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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