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撩他(1 / 2)
“玉心?!”
孟嫣猛然吃了一惊,怀中抱着的手炉便险些砸在地上。
幸而一旁侍立的瑞珠眼疾手快,急急接住了,手炉才不曾摔坏。
孟嫣也顾不上去接,望着白玉心,“玉心……你、你这是……我听她们说起,你削发了,我心里还疑惑……原来是真的。”
白玉心缓步走上前来,朝她福了福身子,微微一笑,“恭贺姐姐康安。”
孟嫣看着眼前一袭黑衣、脸颊瘦削的白玉心,心头有些不忍,向瑞珠道,“给白贵人端张椅子过来。”
瑞珠依言端了一张枣木圈椅——还是白日里陆昊之坐过的那张,白玉心道了一声谢,便侧着身子,浅浅的坐了。
“为何如此?”
她才坐定,孟嫣便急不可待的开口问道。
白玉心摸了摸头顶的灰布呢帽,浅笑道,“唯有如此,我才能永远跟在姐姐身旁。”
听她如此说来,孟嫣猜到了些什么,动容道,“这又是何苦呢。”
“姐姐昏厥不醒的那段日子,我六神无主,日日恼恨自己无能,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做些无用的杂事。后来,我听园子里的宫人闲聊说起,她家乡有孝女为救治母亲,舍身出家的,果然母亲的病就好了。所以,我便也在佛前许了愿,愿献此身侍奉佛祖,只求姐姐早日康复。若姐姐醒来,我便为居士;若姐姐……那我就此入了空门,长为姐姐祈福。”
白玉心娓娓说来,口角边噙着一抹极柔和的笑意,她说的云淡风轻,好似这说的不是她自己。
孟嫣看着她,半晌开口,“如此……太后娘娘、皇上都肯答应么?”
白玉心垂首笑了一下,“姐姐知道,我在皇上面前,从来是个影子一样的人儿,自是没有二话的,还赐了个惠贤居士号给我。太后娘娘……娘娘同我说了几句,待我剖白了心迹,她便也不再说什么了。我都打听好了,先帝在世时,这种事也是有过的,不算特例。”
说着,她见孟嫣面色怅然,似有自责之意,忙道,“姐姐不用多想,这一切都发自我本心。如此也好,我对什么恩宠荣耀本就无心。姐姐睡着的那些日子,皇上每日都驾临春泽斋。时日久了……我也想着,姐姐醒来,如此咱们也好再相见。”
孟嫣心中了然,她昏迷不醒的三个月里,陆昊之既常来春泽斋,白玉心又随己居住,未免不叫人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再说些夹七夹八的闲话,她这般作为也是为了避嫌。
只是,她这般可也算是把日后的路全断了。
皇帝连居士的封号也赐下了,金口玉言,自是不能出尔反尔。
陆昊之对白玉心并无半分心思,当然不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影子贵人,但她……她也就此埋没在了红墙之中。
孟嫣沉默不语,良久她才缓缓开口道,“玉心,你可想好了?”
白玉心向她嫣然一笑,“看着姐姐为了百姓不惜折损自己,我便也忽然明白过来。人生在世,能做的事还有很多,只要发乎于心,于人有益,那这一世便不算白活。又何必拘泥于自己身处何位,何种境地?又何必作茧自缚,只想着自己那点点事情?”说到此处,她轻轻舒了口气,“我已想好了,姐姐将来必定是要为后的,我想入中宫署,一辈子辅佐姐姐。”
周朝宫廷规制,皇后者位列中宫,外有詹事、大长秋等臣僚,内掌中宫署,算是一套小小的朝廷。
詹事、大长秋为男臣,每日只在午门外听候皇后传召,奉皇后懿旨行事。
而中宫署则在内廷,侍奉皇后座前,所用者皆为女官。
为免内外串联,入中宫署的女子皆终身服侍皇后。待皇后大行又或为太后之后,入南宫养老。故此,中宫署女官虽有盛名,地位也远超于寻常的诰命夫人,但少有大家闺秀肯入中宫署的,唯有那些家道中落、又不肯明珠暗投的小姐才做此打算。即便是后宫嫔妃,也几乎没有谁肯入中宫署的。先帝在世时,宣和太妃依附于蒋太后,忠心耿耿,出谋划策,也从未想过要进中宫署。
看着白玉心微笑的清秀脸庞,孟嫣不由道,“玉心,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既入中宫署,终身不得出。你不要一时冲动……”
哪怕不得皇帝宠幸,凭靠着太后的赏识及自己的庇护,白玉心在宫中也不会过的差了。待将来时局稳定,在宗室之中择一位孤儿抚养,孩子大了便可随他一道出宫居住,不必一辈子都泡在这红墙之中。
白玉心唇角微扬,“姐姐,这是我选好的路。”
孟嫣看她如此坚决,也只好点头微笑,“如此,日后便要多得妹妹扶持了。”
屋中燥热,宫女送了一小碟切好的雪梨块进来,两人分着吃了。
白玉心又说了几句嘘寒问暖的闲话,外头便有人来请她过去料理些杂务,她便起身去了。
待她走后,瑞珠替孟嫣添满了茶水,笑道,“这个白小主如今成了大忙人了,太后娘娘早已不管事了,各处都指着她。娘娘睡着的这些日子,若没有她,园子里还不知怎样了。”
孟嫣托腮静想,随口道,“你原先还不喜欢她,现下也改了口。”
“日久见人心。”
瑞珠说道,“奴婢以往只觉着,白贵人只是一心依附娘娘,寻求荫蔽罢了。如时机成熟,她还是会瞅着空子巴上皇上的。可这三个月来,娘娘昏迷不醒,可是好大一个空子,皇上又日日过来。她如有心,使些手腕那就成了。她是正经的嫔妃,太后娘娘又喜欢她,谁还能说什么不成!但只要皇上在这屋里,她便绝不会踏入一步。后来,她又剪光了头发,说要在佛前为娘娘祈福。大伙都感慨,连皇上听见了都叹息难得,所以才亲口赐了封号。奴婢看明白了,白小主是真的一心为着娘娘的。”
孟嫣淡淡一笑,未再多言。
适才,她们两个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戳破,白玉心此举或者还有一个原因。
白玉心走出春泽斋时,被炭火烘烤到滚烫的面颊经这初冬的冷风一吹,热度顿时便降了下来。
仰头看着天高云远,想着天际的那一头,那人或许是在策马扬鞭,或许是在排兵布阵,她不由浅浅的笑了。
孟长远,这三个字依旧刻在她的心头。
对于她而言,这已然足够。
看见嫣姐姐为了拯救黎民百姓而不惜己身的样子,看着她昏迷不醒的三月,多少人为她祈求上苍送她回来的情形,她幡然醒悟,人生一世草生一秋,苦短至此,何必总拘泥于伤春悲秋、顾影自怜,总该做些更有价值的事,在这世上留下些什么,才不算白活。所以,她情愿这一生都追随嫣姐姐左右,跟着她的步伐,走向更遥远、更宽广的天地。
这是她白玉心为自己选择的道路,并且绝无反悔。
至于那春花秋月,个中滋味,她曾领略,那便已够了。
入夜掌灯时分,陆昊之又至春泽斋。
孟嫣照着往日习惯,坐在明间内炕上,低头看着什么。
陆昊之轻轻走上前来,忽的抽走了她手中的书卷。
孟嫣抬首,蹙眉嗔道,“皇上,臣妾正看着呢。”
陆昊之看了一眼那书的封皮,见是一本《本草纪要》,剑眉一拧,“你才好些,怎么又看上这些个劳什子了!嫣儿,你可得答应朕,往后你不能再碰这些了。”
孟嫣这一次昏厥,当真是令他心有余悸。
虽则贵妃的义举在民间获得了极高的声望,甚而朝中往常看不惯她的中间派系,态度亦有松动。
然而,在陆昊之的内心,他宁可她什么都不做,老实待在后宫,当一个太太平平的宠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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