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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天下共此义,是否有天公!(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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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师义说的什么良心,什么侠义,什么路见不平,姬玄贞是半个字都不信。他不止是不相信顾师义,他是根本不相信这些东西,谁走到今天不是历尽了风雨,如何能那样的天真!

这世上只有利益是永远,人生的所有取舍都是权衡。

但顾师义掌中流淌出来的黄昏,他却不得不见证。

“永恒黄昏,你竟然窃得了苍天神主的传承——”在看到掌中黄昏的这个瞬间,姬玄贞想到了许多事情:“原来那个行走在天马高原的人,是你!原来你才是昭王!”

昔者八贤臣之风后,为了人族的最终胜利,在侧面战场独拒妖族大军,抱树而死。其身虽死,其节永在。

人族世世代代,传唱其名,歌颂祂的精神。

文人墨客最爱的“抱节树”,就是为了纪念祂而得名。

后来一缕残魂,自此“节”中苏醒,历经数十万年,滚滚人潮之念,降生为神,再证超脱,号为苍天神主。此中艰难自不必说,此等伟业亘古无二。可惜苍天神主最后也陨落。

原天神甘愿做狗,数万年如一日地守在天马原旁边,就是为了苍天神主遗留在黄昏深处的传承!

景国荆国联手封锁天马高原,多少年来屡屡派人探索,也未尝没有对这份传承的觊觎。

可它竟然已经被取走,不知不觉地落在顾师义手中。

永恒的黄昏凝固了一切,天马高原上曾经发生过怎样的故事,或许只有顾师义自己才知道了。

但在看到黄昏的此刻,姬玄贞至少明白了此人的力量源头。

难怪顾师义能够如此强大,他把握了另一个时代的遗留,拥有苍天神主所代表的最正统的神话力量。他还带走了诸神凋零时的黄昏。

如今看来,顾师义和赫连良国的那一战,根本就还在掩饰自己。这具躯壳下的神话力量,都不曾真正展现!

“现在我又是昭王了!你们景国人荒谬起来,连自己都骗,还能让自己相信!”顾师义的眼睛,已经不见瞳仁,只剩下纯粹的黄昏。姬玄贞的掌刀,在永恒的黄昏中凝结。姬玄贞的视线,在无尽的黄昏里沦陷。

但姬玄贞的道躯,在此刻生出龙蛇之纹。

似道字而非道字,密密地连接在一起,如水脉织网,栈桥勾连,将这具道躯里的一切力量,都统合在一起。

它们并不描述具体的涵义,但一眼望过去,却能感知其间的恢弘,仿佛一篇古老的雄文,定然描述了某种历史。但今人读已迟!

此即【道质】。

是姬玄贞为自己熬练的不朽的基础。

洞真掌控道则,洞知万事本质。衍道创造道则,一念生灭。而要超出衍道,成就超脱,首先就要熬练那真正圆满的道则,拥有足够多的【道质】。它们既可以在跃升最后一步时,铺垫为晋升之阶。也可以在修行者跃升之前,帮助修行者隔绝现世的牵拽。

质本高渺,道即天成。

【道质】的份量之重,可谓超脱的基础。

能否熬练出【道质】,往往也成为衍道真君的分水岭。

姬玄贞都已经用道质来涂抹身躯了,这件事情本身所体现的强大,或许要更为直观。而在这正在进行中的交锋里,他身有不朽之质,眸有不败之光,虽在黄昏里永远沦陷,但是永不消亡。

即便是那场诸神消亡所凝结的黄昏,也无法将他真正消磨。

于是在永恒的落寞里,响起时代的秋风,无所有中生所有,在那一眼无际的高原呼啸。

他一刀斩裂了顾师义的道躯,并且还在切割黄昏!

顾师义在这种情况下,身形愈发魁伟高拔。一边溃散力量,一边气息跃升。散落的黄昏,仿佛成为堆山的土,不断堆积顾师义的伟躯。

姬玄贞切割黄昏的过程,倒像是在帮顾师义消化诸神的馈赠。

但他们当然都知道,现在的每一口吞咽,都是带着刀子的。姬玄贞可不会看不穿这等把戏,徒作嫁衣。

被切碎而散落的黄昏力量,每一点都沾染着姬玄贞的不朽之质。

顾师义吞下它们,就成为道躯的隐患。不吞下它们,就无法迅速地获得力量。

他选择吞咽!

这不是一场一边倒的战斗,顾师义确切地在姬玄贞面前挣扎了,至少是拥有挣扎的余地。

“我的确曾经行走在黄昏,得到了旧时代的馈赠。”顾师义像是吞咽了无数的砂石,粗粝地道:“那是历史的礼物,不归你们哪家私有,又何来窃称?!”

他的右手是虚无的黄昏的碎片,他一如既往地昂首,豪迈恢弘:“昭王是否在彼处行走我亦不知,原天神看到了什么,是祂的事情。而我在天马高原上,见证了一场谋杀。这是我今天来到这里的原因!杀死殷孝恒的,分明是——”

噗!

长剑入肉的声音。

来不及回头,应江鸿还站在彼处仿佛没有动过。但他的剑已经洞穿了伯鲁,刺穿那件御风袍,反向钉入顾师义的道躯,在事实上将这两位衍道强者串在了一起!

伯鲁圆睁着血淋淋的眼睛,他已经倾尽所有地战斗,可是力量已经太过削弱,而应江鸿实在强得恐怖。他极其艰难地捕捉到进攻动向,却根本没能做出任何有效的抵抗,甚至来不及对顾师义提醒!

战斗的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了。距离和生死都被那无匹的力量抹平。

“呃……啊。”

顾师义微张着嘴,该说的话没有说出来,吐出了一片晚霞。

当然他知道,那些言语也没必要了。

被认定为真凶的人已经被杀死了,揭露真凶是谁,还有意义吗?

顾师义的身体,垂下来一片山影。

山影之中,那磅礴鬼躯的力量不断消散,终究到达某个临界点,像是一个泡沫被戳破,伯鲁狞恶的鬼形已然消磨,现出曾为人时的本相——是一个非常瘦弱的少年。

看着这样的他,你很难相信,他是那位“伯鲁逃国,投燕反伐,战文衷于祸水”这一系列事件的主人公。

他也曾意气风发,也曾领千军万马作战,曾经负重历千山。

当年离国的时候,他怀揣着怎样的心情呢?

他削瘦的身体,嵌在过于宽大的御风袍中,因为被钉在一起,袍子倒是没有滑落。

他圆睁着无声的眼睛,直愣愣地对着远处的应江鸿——实在是没有力气回头看了。

“你相信……天公城吗?”

他问。

“天公”,而后能“平等”。

他的问题是他自己的答案。

问完他就没有声音。

因为眼皮早被剥掉,所以他也不曾闭上眼睛。

“这个世界之所以诞生‘侠’,就是因为有不公。你只是在一个错误的时间,加入了一个错误的组织,错误的并不具有改变一切的力量——但你的理想并没有错。”

背对着他的顾师义,这样说道:“我今天走到你面前来,只是为了告诉你这一点。”

顾师义再一次重复道:“我来晚了。”

伯鲁,我们从前不相识,从前不相知。

但我赞同你。

这句话也说晚了。

伯鲁听不到了。

应江鸿的剑,是斩下前任神冕大祭司北宫南图的头颅的剑,是作为神策统帅、杀出南天师之尊位的剑。

能面对这一剑,已是莫大的荣耀。

要挡下这一剑,伯鲁绝无可能。

伯鲁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承载着越太宗文衷的期待、末代越帝文景琇的寄托,以钱塘君为号,建立了天公城,最后是作为伯鲁这个人,为自己的理想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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