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路漫漫兮（一）（1 / 2）

只见何姝淡淡一笑，道：“妾室不见客的规矩，怎么她竟忘了不成？孙妈妈——”

孙妈妈一听见吩咐，立刻进屋行礼道：“奶奶。”

“二姨奶奶又忘了规矩，你去教教她。”何姝道：“今天是当着我娘家嫡亲嫂子的面，那也罢了。要是来日也这么冒冒失失的，冲撞了外客，丢了大爷的颜面，到时候，就是我想留她，文家的家规也容不下她。”

一番话轻声细语，态度却非常坚定，透着一种当家主母的从容威严。

常晞甚少见过何姝的这一面。

她深感欣慰。

那孙妈妈是何姝从娘家带去的，是她身边第一个忠心得力的人，闻言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何姝也没再理会，而是继续和常晞说着闲话，细问哥嫂的行李归置得怎么样了。

得知他们再过几月就要离京，何姝忍不住垂下泪来，强笑道：“你看我，明明是好事，不欢欢笑笑的恭喜，反而哭起来了。我们大爷说了，这阵子恐怕大哥不得闲，让我打发人问问何时有空，好回去吃顿团圆饭的，偏生我又给忘了，嫂嫂既来了，回去就顺便替我问问吧！婆婆给我送了些淮山糕，我吃着味道很好，也不知是用什么糖做的，正好嫂嫂也尝尝······”

不停地说着话，好转移心思。

离别是无可奈何的事，常晞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顺着她的心意，陪她天南海北的闲谈。

在文家吃过了午饭，何姝眼殇神倦，实在有些支持不住了，却还是拉着常晞的手，寻些无关紧要话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强撑着说话。

常晞笑道：“我又不是马上就走，何必急在这一时呢？你先好生歇着，养足了精神，我明儿再来瞧你。”

何姝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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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了伯府，常晞立刻就去了上房。

“你瞧那孩子是怎样？”邹氏见她的脸色凝重，急忙询问。

常晞斟酌着道：“身上的症候倒是其次，要紧的是心病，我冷眼瞧着，姝妹妹似乎有些自怜自弃之意了······”

话说到这份上，邹氏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姝儿是觉得自己子嗣上艰难，犹恐夫家嫌弃，这才······

邹氏心疼不已。

这事说难办也难办，说容易也容易，归根究底，还是着落在女婿身上！

她望向常晞，眼中的殷殷之意不言自明。

常晞笑道：“太太放心，我都明白的。不如叫他们两口子来家里吃顿饭，到时候我再跟宏表哥私下说说。”

那就好！

邹氏连连点头，择日不如撞日，索性就把日子定在明天，又叫了萧合环来嘱咐了几句。

又不是什么大事，萧合环立刻应下了，一抬眼看见常晞坐在旁边，打扮得端庄又不失明丽，便笑道：“大嫂今日戴的步摇不错，配着这身浅金色的衣裳，倒是相得益彰了。”

她原不过是随口一夸，邹氏却大感尴尬，以为自己私下赏大儿媳首饰的事已被二儿媳知道了，便忙笑道：“明天来不来得及？若是来不及，后天也使得。”

不过寻常家宴而已，有什么来不及的？

萧合环心里一怔，面上含笑道：“应该来得及，不过宏大爷素来喜爱吃喝，菜品还要丰丰富富的才好。”

常晞接口笑道：“他就是胃口大。我在北边这些年，也学了几道北方名吃，正好明儿人齐全，我也下厨做几道小菜，给你们品评品评。”

“哦？”难得常晞有这兴致，萧合环自然不会去扫兴，便含笑道：“那我就沾沾宏爷和二妹妹的光，先谢过大嫂了。”

看着她们妯娌两个彼此和和气气的，邹氏心中喜慰，把担念何姝的忧心也冲淡了几分，又说了几句闲话，便让她们各自去了。

次日文宏来家，常晞果然把何姝的心病跟他说了。

文宏跌足叹道：“我早说叫她别胡想乱怕的，有我挡着，家里谁敢说她什么不成？”

“不如你写封信跟姑母说说。”常晞帮他出着主意，“姑母是她正经婆婆，姑母说一句话，比你说一百句还管用！”

文宏满口答允，回去后果然就以自己的名义写了信回去，想让母亲回信说几句宽慰的话，也好开解妻子。

谁也没想到，常元春居然亲自来了京都！

乍听了消息，何姝慌得险些从炕上摔下来，忙忙地赶出去迎接，文宏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悄问母亲：“有话在信里吩咐一声就完了，您怎么还自己跑过来了？”

常元春淡淡的瞧了儿子一眼，道：“自然是信不过你。”

说着，就拉着媳妇的手进屋去了。

文宏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想了想，叫了个小厮去伯府告诉了常晞。

常晞大喜过望，立刻就要赶过来相见。可她也知道，姑母这一趟是为着姝儿的身子来的，只得强忍了半日，让她婆媳两个先说说体己话，直熬到下午才过来。

姑侄两个已有数年没见了，一见面就拉着手哭了一阵，胸中自有千言万语要说，只恨时间太短，不知该从何说起。

常晞便笑道：“因着家里有病人，这才不敢立刻请您去府里坐，太太叫我向您告声罪，特意叫人做了一桌席面送来。我出来时已经回明了，要在姝儿这里住两天才回去的。”

她说着，就故作幽怨地叹了口气，道：“就怕姑母有了嫡亲的儿媳妇，就不稀罕我这个侄女了，嫌我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只想把我赶回去呢！”

此时的何姝脸色还是很憔悴，眼皮微微有些发红，但眉宇间的郁色已散去了不少，闻言也不分辩，只躲在常元春的身后轻轻而笑。

“你啊······”常元春乍见了常晞，又是喜欢，又是心酸，不禁笑道：“我可不正是为了你们两个小家伙，这才巴巴的进京一回？你这顽皮孩子，还挑起我的理了！”

常晞笑道：“自然要挑理！怎么姑母来京都，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要是早知道您要来，就能多高兴好些天了。”

口吻一如从前未出阁时一般，处处透着亲近。

常元春感慨不已。

趁着何姝出去张罗开厅摆饭时，她拉住常晞的手叹道：“你宏表哥是个粗人，自小就不在我身边，于家宅内事一窍不通。我知道一定是你提点了他，他才想起来应该给我写信的。好孩子，多亏你回来了，帮姑母省了不少心······”

她的语气微微哽咽，一时竟说不下去了。

“姑母怎么又说起这话来！”常晞把头靠在姑母的怀里蹭了蹭，只觉得心头暖烘烘的。“宏表哥是我姑舅哥哥，姝儿从前在家时就跟我最要好，我不帮他们，又去帮谁？”

常元春搂着自己最疼惜的侄女，神色间满是柔和慈爱，过了片刻，又轻声嘱咐她跟着何沐阳到任上以后该如何行事、如何跟上峰和同僚太太们维护关系、遇到难事了可以去找哪些人家求助，那语气就像还当她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一般······常晞只听得连连点头，眉梢眼角间尽是融融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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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春暖花开时。

宽坦的官道上，一排数架黑漆平头、挑宝蓝色轿帘的朴素马车，正向着北方徐徐行进着。

常晞想起离别时二姐和姝儿的不舍目光，何沐阳想起祖母、母亲和弟弟的惜别话语，夫妻二人都忍不住面色黯然。

松萝知道自家奶奶心里不好受，便趁着车停路边时，跳下车去采了许多山花来给常晞看。“您瞧跟丕岭后山上的花是不是很像？”

常晞知道她的心意，可这时候实在提不起精神，便道：“挺好看的。你们去玩吧。”

松萝只得出去了。

过了片刻，外头又传来她的笑声：“奶奶你瞧，这条路咱们从前也走过的！”

常晞心中微动，撩起车帘子往外一看，只觉得处处眼生，不禁犹疑了片刻。

“确实走过。”

何沐阳递了个水囊给她，微笑道：“路是重修过的，可那小河和石桥还跟从前一模一样。”他说着，就往斜前方一指。

常晞凝目瞧了一会儿，实在半点也想不起了，不禁摇头笑道：“真难为你们，隔了这许多年，还能记得这么真切！”

何沐阳大笑。

妻子一向不擅长认路，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儿也没变！

笑了一会儿，才又温声道：“这次比上次去北津不同了。只要咱们想，还是可以告假回京都看看的，到时候我再陪你去护国寺上香祈福。”

“到时候再说吧！”常晞却提不起什么兴致，笑道：“难得回去待几天，还是在家多陪陪老太君和太太，见见亲友们更好。”

何沐阳见她谈笑晏晏，又恢复了往常的明快神采，心里只觉得的说不出的舒服自在，想了想，道：“反正时辰还早，不如就到那河边逛一逛，下次路过，可别再说不认识了。”

说着，就让杜林领着车马先去馆驿登记，自己带了丰儿喜儿，常晞带了雪椿松萝，一行人就往河道边去了。

半路上，丰儿微微落后一步，在何沐阳身边低声道：“京都刚送来的消息，皇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