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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宰执竟何罪(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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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皇帝诚挚的邀请,高岳当然是——婉言拒绝。

他回复说,臣绝非有沽名卖直的念头,只不过统万城尚未灭,臣还是得留守在抚宁。

很快皇帝的第三次要高岳入京为相的诏书抵达。

高岳继续拒绝。

第四次,皇帝说,你、韦皋的画像已经上了凌烟阁了,和李晟、马燧、段秀实靠着,都在朕的旁侧(德宗年轻时当过天下兵马元帅,画像上了凌烟阁)。

可高岳还是表示,陛下另请高明,不,是另请贤能吧!臣岳如在中枢,未必能尽展所长,平定党项后我便归隐第二故乡兴元府鹿角庄精舍里,以诗书射猎自娱,死后碑文上但写“唐故御营都统长史高岳”即可。

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皇帝的口风越来越焦灼。

最后还是翰林学士卫次公,给皇帝起了个点子,他对李适说:“陛下在位以来,宰相杨炎、窦参、乔琳被处死,常衮、卢杞、萧复、姜公辅、张延赏等左迁废黜,淇侯不想来中书门下平章事,似乎也情有可原。”

“从周你这话什么意思?”皇帝大为不满。

不过卫次公接下来倒说,七次明诏淇侯不来,怕只有密诏才能来。

皇帝一听有理,明诏的话你来我往,打嘴皮官司,迁延很久,可密诏代表的是朕真实不容置疑的想法,不由得高三他不来!

这时翰林院也遭到了大清洗。

吴通玄娶虢王李则之侄女为妾的事情败露,皇帝发怒说,吴这样的翰林学士,居然敢“沾污宗族之女”,还降其为妾,当即远贬,后来怒犹未平,派中官跟进,在驿站里将吴通玄杖杀。

而吴通玄的弟弟吴通微,吓得整日跪在光顺门前待罪,都不敢为死去的亲兄长披麻戴孝。最后还是司马承祯前来求情说项,皇帝便剥夺吴通微的所有官职,罚入道观中为奴。

现在翰林院以韦执谊为承旨,李吉甫、卫次公其后,皇帝暂时还没召其他人进来。

于是皇帝就让卫次公草拟了密诏,急速往抚宁寨送去。

得到了密诏后,高岳反复思索了会儿,就把几位心腹给唤来,坦诚说:“这趟京师,我是不得不去了。”

明怀义急不可耐,“淇侯你必定要当宰相了......”

话还没说完,高岳就举起手来,示意他不要再继续,“我唐的宰相难为啊,圣主连续七次下诏,我实在是难以推阻,不然便有轻君的嫌疑。”

说完后,高岳就开始委托,将羌屯托付给谁,将三衙事务托付给谁,将军伍和营垒托付给谁,如此搞得他好像不是准备入京白麻宣下似的,倒像是在托付后事,弄得大家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不过高岳心中是有数的,这么多年,他已经深谙应付皇帝的一套了。

所以他有自信,这次依旧能全身而退。

在高岳和班宏起行时,抚宁当地的驿馆来了封信件,高岳拆阅后,就知道妻子云韶又给自己生了个男孩,正要他给娃取个名字。

云韶好像是专门生男的,这已是第三个了!

“名字?而今朝中奸屏斥一空,乾坤清朗,光芒万丈,就起名叫炅好了,字克明。”高岳如此回信道。

他想到,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怎么也算是家族丰茂了。

前往长安的路途当中,班宏忽然感了风寒,虽然病日渐沉重,可这位萧国公的兴致依旧高涨:他迫不及待地要重新主掌三司国计,并准备营救徐粲,并对张滂实施报复。

然而到了中渭桥时,班宏躺在车中,已口不能言,高岳握住他的手,他脸颊深凹,脸色发赤,歪歪斜斜地用笔,艰难地于一方纸上写了行字,交给高岳手中。

“复按徐粲案,废裴延龄、张滂。”这便是班宏所写的内容。

看来班宏是想要借着平反此案,彻底回复自己的政治信誉,哪怕他的生命已如风前残烛。

班宏注定看不到这一天,返京后第三天,他就在宅第当中病故,皇帝立即下令停朝追封,赠尚书右仆射,谥号为“敬”。

三日后,皇帝于紫宸便殿里单独和高岳问对。

四面没有任何一人在场,连陆贽都不在。

可以说这是皇帝和高岳两人,是在窦参死后,对国家未来政策走向的一场极其重要的交谈。

可交谈虽重要,但并不推心置腹,而是处处充满着你来我往的过招。

原本皇帝是要当面“强迫”高岳接受门下侍郎平章事的任命的,可高岳却率先将班宏遗留下来的纸笺交给皇帝。

“高三,只要卿答应下来,朕即刻诛裴延龄,长流张滂,为徐粲平反。”

谁想高岳半晌后,明确对皇帝说:“窦参已死,如再追索裴、张的罪过,牵涉太广,窃认为全无必要,可让裴继掌度支司,张滂掌盐铁司,苏弁掌户部司,三司分立,方便陛下了解国库虚实。”

皇帝轻咳数声,不让脸上露出表情来,可实际他对高岳的回答很满意。

只要有宰相掌国库,不管是杨炎、李泌还是窦参,都对朕的内库是指手画脚,国库和内库之争不曾停歇,现在裴延龄在出首窦参后,已完全阿附于朕,真是方便使用的时候,朕其实完全不希望再找个处处和朕作对的来替代。

反正现在班宏也去世,皇帝也不怕因此得罪个死人。

“窦参虽罪有应得,可接下来的局面却很棘手,卿试为朕谋之——关东方镇最近明显互相密切接触,似乎是准备为窦参讨说法,卿虽为晁错,可朕绝不为汉景帝。”皇帝的意思是,窦参毕竟是刘玄佐、李纳、吴少诚、田绪这帮人的代理,如这群方镇借着窦参“冤死”的借口,蜂起要来“清君侧”,那么国家危难时,朕也不会出卖高三你的。

可高岳晓得,这不过是皇帝对自己的试探。

“窦参身死,可罪状尚未公布天下,如罪状颁布得好,关东方镇便缺乏起兵的借口了。”

“哦,那朕定窦参谋逆罪,可否?”

“不可。”

“窦参在家宅里供奉蒲草邪神,号曰五兄,日夜祈祷,以此定死罪,可否?”

“也不可。”

“窦参指使二位族子大肆收取贿赂,并交接重镇节帅,如此可否?”

“也不可。”

“那依卿所见?”

“窦参的罪名,就是私通西蕃。”

“可,可窦参实无通藩的罪过,如何叫天下信服呢?”皇帝很是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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