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夜莺公馆的业务考核(1 / 2)
应该赞美女人,而不是爱她们。
——夏尔·莫里斯·德·塔列朗-佩里戈尔
对于一位常年生活在高压环境下的宪兵军官来说,再没有什么比在外国接受一场灯红酒绿的招待更能让人舒心的了。
在莱比锡,他不必担心会突然接到上级官员下发的紧急任务,更不用为不知从何处蹦出来的无妄之灾而担惊受怕,更不必提防那些随时可能从同僚口中射出的暗箭。
在莱比锡,在这个沙皇看不见的地方,他尽可以享乐,而不必害怕由于沉沦在温柔乡和英国佬的糖衣炮弹里遭到当局的政治审查。
前台正在上演着人类文明的智慧结晶《图兰朵》,而后院则同样在上演着人类文明最原始、最老套的戏剧——酒色财气。
达尔文可能不会想到,亚瑟自始至终一直认同他长途跋涉上万里才模糊得出的结论——人类这个物种归根到底也不过是动物而已,谁也不比猴子更高级。
亚瑟轻轻拍了拍舒宾斯基上校的肩膀,示意他在刚刚给他预备好的莱比锡剧场包厢内坐稳。
侍女们端着精致的酒杯上前,身着丝质长裙,笑意盈盈,带着些许诱惑的眼神注视着这位俄国上校。
舒宾斯基上校似乎已有些醉意,微微晃动着手中的红酒杯,脸上露出满足而放松的神情。他的目光流连在陪酒的几位美人之间,似乎对这种热情接待颇为受用。
亚瑟微笑着点了点头,确认一切已妥帖安置,随即轻声吩咐侍女们注意照顾好这位贵宾,尽量让他享受今晚的欢愉时光。
与门德尔松、海涅、大仲马这样的欧洲文化名流结交,接受着与那些真正大贵族同等待遇的服侍,舒宾斯基头一次感觉到跑到国外监视几个不安分的学生,这貌似也不是什么苦差事。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舒宾斯基一想起自己先前还参与进了利物浦爆炸案,心中不免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舒宾斯基脸上泛着些许微醺的红晕,眼神中带着几分真诚的感激:“老弟,您今日的款待让我倍感荣幸。如此的安排和体贴,真是让我这个俄国军人也要对您肃然起敬。但您有朝一日来了俄国,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直言,我必定尽力而为,绝不推辞。等您来莫斯科,我定会为您设宴,到时候咱们好好喝上一场,我亲自为您斟酒,叫您也尝尝我们俄国的好酒!”
说到这里,舒宾斯基还亲热的给亚瑟谈论起了他的家庭。
他仿佛是想要向亚瑟证明,他可不是一般的大老粗军官,而是能够理解文化艺术的全能型选手。
“如果你是去了彼得堡,可以给我写封信,虽然我在彼得堡没有房子,但是我的岳父就住在那里。你知道什么是岳父吗?就是你嫂子、我夫人的爸爸,你的嫂子叶卡捷琳娜·伊万诺夫娜和我这种粗人不一样,她是书香门第瓦尔拉莫夫家族出身。这人啊!就好比是腌菜缸里的酸黄瓜,只要泡得时间长,怎么都能入味了。
当然了,如果泡得时间太长,那就泡烂了,就好比莫斯科大学里的一部分学生。但是我美丽的卡佳(叶卡捷琳娜的昵称)不一样,她属于泡得时间不短不长正正好。她那个在圣彼得堡大学当文学教授的父亲,从小就教导她拉丁语和希腊语。至于我那个丈母娘,那老太太就更厉害了。
老太太家里是彼得堡旧贵族,在彼得大帝改革之前便居于宫廷,在社会中颇有声望。虽然她们家族不像是之前那么显赫了,但是老太太还是按照宫廷里那一套来要求女儿。法语、德语、音乐、绘画、舞蹈,还有那一整套看一眼就让人头晕目眩的宫廷礼仪,那些学问简直是一辈子都研究不完的。”
舒宾斯基说到这里哈哈大笑,没轻没重的一巴掌拍在亚瑟的背上,险些让猝不及防的亚瑟脸朝地面摔断鼻梁。
亚瑟从地毯上爬起身,差点没忍住狠狠地瞪了这位俄国上校一眼。
不过一想到将来去了俄国,弄不好还真得找他帮忙,在伦敦无法无天的警察头子只能无奈赔笑:“老太太平时就是这么教育您夫人的吗?”
舒宾斯基开玩笑道:“那当然了。”
他捋起袖子向亚瑟展示肌肉道:“俄国人的力气向来很大,要不然我们怎么打败法国人呢?当然,这一点放在男人身上是优势,但是放在女人身上就是劣势了。不过你放心,在结婚之前,她们通常不会向你展示她们的力量。但是等到结婚以后,而且她娘家势力还很大的话,呵,您就瞧好了吧!”
亚瑟听到这里,顿时豁然开朗。
这位五大三粗的俄国宪兵上校……
原来是个赘婿啊!
怪不得这家伙爬的那么快呢!
亚瑟记得舒宾斯基从前和他提到过:他的父亲虽然打过沙俄的卫国战争,但战争结束的时候,才不过做到龙骑兵大尉。按照俄国的军衔表,这不过是个九品官,属于不折不扣的低级军官。
而舒宾斯基呢?
这家伙三年前在俄国使馆担任助理武官的时候,挂着的是九品陆军骑兵大尉的军衔。
三年之后,却挂上了七品近卫骑兵上校的牌子了。
这是一个俄国的梯也尔!
是俄国的迪斯雷利先生!
一想到这儿,亚瑟就觉得这事情实在讽刺。
不论自由还是专制,总有一条升官发财的康庄大道摆在那儿,虽然大伙儿的外在表现不同,但内在其实并没有显出多大的区别来。
而哥廷根大学的进步青年,亲爱的俾斯麦先生,还在热切的希望能够步几位前辈的后尘,通过媳妇儿的娘家势力来为自己谋个好前程。
亚瑟与舒宾斯基简单的寒暄了几句,随后趁着这位俄国军官转身的工夫冲着书架旁的两位负责端茶送水的法国姑娘使了个眼色。虽然她们的姿色未必比得上莱比锡剧场里的‘专业人士’,但对于类似舒宾斯基这样混迹于上流社会边缘的家伙来说,会讲法语的姑娘相较于普通姑娘就是有优势。
在俄国,在圣彼得堡和莫斯科的高档俱乐部里,成为社交名媛的一大重要标准便是需要掌握德语和法语。
会说德语,代表你的家庭出身应当不低于中等阶层。
而会说法语,则标志着你肯定来自上流社会。
两个姑娘微微冲着亚瑟点了点头。
即便亚瑟不冲她们使眼色,姑娘们也早就下定决心要把舒宾斯基的秘密掏个干净。
这群和保王党有牵连的女士,无一例外,都是外省姑娘。
常年在巴黎摔打的经历让她们明白了:这年头想要讨口饭吃究竟有多不容易。
巴黎的花花世界确实迷人眼,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运气能成为那群在巴黎风月场常年出没的妖艳贱货的。
她们当中最接近成功的克拉拉,在梯也尔身上苦心投资多年,结果这位法兰西内务大臣提起裤子不认人的本领简直叫人大开眼界。而一心想要借此翻身的克拉拉,也沦为了所有人的笑柄。
男人是靠不住的,唯有到手的钱才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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