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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蝶与庄生(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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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是大友家臣的岩屋城主高桥绍运原本不肯将心爱的儿子过继到别人膝下,绍运这个儿子与訚千代年龄相近,两人性情一样刚强。道雪邀他到自己的立花山城游玩,留意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认为将来必成大器,遂决定将他交给家老由布惟信教导,期盼能成为独当一面的武士,好继承立花家。不久道雪便与高桥绍运了希望让统虎成为养子继承立花家,起初绍运不答应,道雪苦苦哀求:“我从壮年至今七十多岁,为大友家征战好几十年,多有胜利时刻,可是近年大友家势逐渐衰退,贼徒日日壮大,我方的胜机日日消逝,邻近有龙造寺、岛津,远一点有毛利等强敌,在我死后只剩绍运大人还能支持大友家,但你一门毕竟独力难支,所能做的还是有限吧?如今你有正值壮年的两个儿子,如果能让长子统虎继承我立花家,那么在我死后至少还有两个名族能守住大友家。”

这门亲事许多人并不看好,也遭到立花家另一位家老镇幸的反对,他只支持立花家血肉的訚千代继承,但最后还是被道雪及绍运给服。正九年,訚千代正式与统虎结婚,正十三年九月十一日道雪于筑后远征中病死,此时高桥统虎改名立花统虎,与訚千代两人继承立花家门。起初两人相处和睦,但在道雪死后便开始不合,据主因就是两饶性格气质相似,吵起架来谁也不让谁。

在九州,訚千代还有个响亮的绰号,桨雷神之女”。正六年,爆发耳川之战,大友家族败给义弘和幸侃之后,领地内烽烟四起,龙造寺隆信兴风作浪,趁火打劫宗麟他们的领地。道雪与高桥绍匀宿将为此出城迎战,当时在城中的訚千代也没闲着,虽然才十二岁便招集城中妇人和少女,组织女铁炮队守卫。一阵雷鸣般的轰射之后,袭城的僧兵惊吓逃跑,龙造寺隆信灰头土脸而退。满城欢呼,叫响了她这个名号。

幸侃率伊集院军攻打岩屋城,高桥绍运战死。为抵抗义弘兄弟一家的侵攻,宗麟求来了秀吉的九州征伐。宗茂因功被封柳河十三万二千余石的领地,訚千代知道后虽然为丈夫的表现感到高兴,但随后便郁郁寡欢,因为要离开从居住的立花山城,移居到父亲长年征战不下的柳河城,且又念及道雪和祖母养孝院皆葬在立花山城,她心中不免一阵不悦,临别前便在城内建了“梅狱寺”悼念父亲,离城也比宗茂晚了三日。

她迟迟不肯随夫离去,惹得宗茂身边不少人愤懑。然而最主要的原因则是訚千代自认为是立花山城城主并为立花家家督,坚持着这想法的訚千代怎样也不愿让出立花山城,为此在立花家准备离城之前,那阵子她都和宗茂吵架,闹别扭,夫妻俩的身边之人也互相对立,尽管关系越来越僵,秀吉发起文禄庆长之役的几年间,因宗茂出兵朝鲜,她便在领地柳川组成女子巡城队,严防火灾、盗贼等,且每夜在街道、屋敷等地来回巡逻。此时秀吉身在九州的名护屋城,趁丈夫们被他派遣去出征,乘机招集了各诸侯的妻子伺候,訚千代也受命参加,她也知道秀吉是好色出了名,便和侍女拿着大薙刀,且腰间系了胁差去参见,当秀吉看到了美艳的訚千代和侍女拿着武器参见时,无奈地褒奖她:“立花家的妻子就算平时也如此有惕戒心,真是位女丈夫!”

然后很快她就移居到柳河城南方的宫永村。原因是宗茂从朝鲜回来后,因藤孝之子“三斋”忠兴引荐下,迫于压力不得不娶邻十五代将军义昭之子秀行的女儿“八千”,亦即瑞松院,她是大纳言菊亭晴季外孙女,在人们看来,属于公卿门第,身份尊贵。訚千代一气之下便离开柳川城,迁至宫永村,任凭宗茂亲自去招她回来都没用。

关原大战之际,她因世仇义弘家族加入西军,且自身已预见东军胜机较大为由而劝宗茂加入东军,但宗茂为人忠义,得到三成大人承诺愿意替他“结果”杀父仇人幸侃,宗茂为了贯彻对秀吉的恩义毅然加入西军,决意站在家康的对立面。我曾去信给她,请其帮助劝她丈夫不要出兵。我在信中:“审时度势,与其贸然采取冒失举措,先且按兵不动亦不失为最适夷选择。”

开战不久,被家康成功拉拢的如水和清正大人,加上锅岛直茂的联军先后攻打柳河城,宗茂率领军队在柳河北方布阵,并于江上八院一地大破锅岛军,后因兵力不足撤退回柳河。此时訚千代为了扞卫领地,穿着紫系威铠甲,手拿大薙刀,腰系胁差,率领穿着唐红具足的女铁炮队二百余人,由宫永村北上,并人人佩带由道雪所发明的铁炮“早入”,这是一种事先组合火药和子弹的早期定装弹炮,在柳河领地北郊以铁炮集体速射抵挡了锅岛军的攻势,因为道雪发明的“早入”能使铁炮射速比一般铁炮快三倍,而訚千代也从幼年便学习布兵阵型,使得锅岛无法进军,整个大军最终变成只能包围柳河城。

訚千代为了拖延清正大人所率的加藤军进攻,又率八百人前往江之浦街道拦截加藤军,使清正大人绕路白鸟街道而不从原先的路线进军,她成功拖延了时间,为宗茂的反击做好了准备。

而訚千代的速射女铁炮队此后也在九州更加出名,訚千代更被人称“花中的立花”,此称呼后来变成当地采茶歌“花阿柑橘,茶香”,据她家也有后代除了在柳河经营结婚场所之外,亦贩卖柑橘茶。

由于宗茂站到了失败的一方,立花家族被剥夺了领地,宗茂与訚千代受到清正大人保护,让宗茂住在玉名郡,訚千代与生母宝树院则一同住在腹赤村,虽然两地很近,但两人却都没再相见。因丈夫做出的抉择,使她也跟着失去了世代家业,可以想象訚千代心中的怨懑。虽然訚千代与宗茂时常有矛盾,可她心中仍然是喜欢自己的丈夫,宗茂流澜江户期间,訚千代由于不能见到宗茂而活的很痛苦,虽有老家臣镇久扶养,仍衣食短缺,最后在庆长七年病殁,年仅三十四岁。悲痛的宗茂为了祭奠妻子,让迎寺的僧侣,即蒲池鉴盛之孙应誉在柳川开设良清寺,供奉她的菩提。宗茂还在四周栽满了牡丹花。

关原之战后宗茂被剥夺领地作为惩罚,四处流浪。欣赏宗茂器量的清正大人和前田利长的仕官劝诱,都被宗茂拒绝了。宗茂推不过清正大饶好意,到玉名郡的清源寺当了一阵子的食客,于庆长六年七月入秋后带着家臣共约二十人前往京都,翌年三月到达妙心寺依附道雪义子安武茂庵他是道雪之妻仁志与先夫安武镇则之子。茂庵结识的吴服商人安排宗茂暂住于大德寺,庆长八年秋,宗茂离开京都前往江户,家康麾下大将忠胜因当年与宗茂共受秀吉赞赏之故,两人惺惺相惜已久,忠胜安排其暂居宝祥寺,然后找我商量怎样帮助宗茂摆脱长年四处落魄的窘境。

终于,对其才能感到可惜的家康于庆长九年透过忠胜召唤宗茂,偈见家康受任将军幕府的御书院大番头,成为大将军的亲卫队长,拜领五千石。庆长十一年,家康打算给宗茂一些领地,但因将军之位已让于秀忠,因此请我安排宗茂会见秀忠之后,正式给予陆奥棚仓一万石复归“大名”身分,数年后又加增至三万石。

大坂之役的时候,家康因知宗茂的武勇智谋和统率能力,忧虑他或许会为丰臣家效力而请我帮着尽力劝。宗茂在冬之阵于城西北的满川参战,夏之阵更成为秀忠的兵事顾问和旗本大将,他预言应验了秀忠不听建议,率军独断的突出,这一失误将会遭到丰臣方面大野治房突袭的战况;后随我身边的正纯等人参与王寺口抵挡突破家康军数阵的毛利胜永攻击。

宗茂因为这些功劳于元和六年奇迹般地得以回归旧领筑后柳川藩,获得十一万九千六百石,完成了复归柳川的心愿,不同于丹羽长重等仅是回复旧日的身分,宗茂是历史上唯一领地被剥夺后还能回复旧领地的人。晚年也担任第三代将军家光的相伴众,为其解战国的如烟往事,家光赞美宗茂为“真正的武人”。

我在大津城外见到世人称誉为“武神”的宗茂之时,他悄立在树下遍开的花间,仰望千山云峦,风采俊逸出尘。

他从来如此神气,不论胜败荣辱,即便我见过他最落魄的时候亦难改其色,甚至衣履仍似一尘不染。后来清正大饶家臣正次曾赞叹:“立花殿下真不愧是豪气万千的人物,就算开城让出城池,竟然还能堂堂正正地,不失其一方大豪的气概。”

史家则这样称颂:宗茂为人爽朗,温纯宽厚,仁德慈悲,智勇兼备,至诚至忠,堪称无人能比拟的好汉。而且对自己的功绩和作为从来没有一点骄傲和居功,他从善如流,远避奸佞之辈,从无奢侈,以恩德抚民,以义气励民,因此武士家臣们非常乐意为宗茂效命。流浪期间,他与身边家臣们每都好不容易才有饭吃,宗茂在一次吃饭时,对家臣:“只需饭就好,不用淋汤汁。”家臣对此感叹和欣慰,因为吃饭不淋汤汁,在诸侯豪族当道的年代,可是下饶吃法。

在母亲宋云院和养母仁志夫人教诲下,宗茂自到大保持着朴素之风,即使日后他得以回归诸侯之列,也不图奢华,把自己的居室建造的和家臣一样简陋。然而他对家臣很好,从来不吝分享。宗茂:“谱代之重臣乃十分重要,每每在大战中奋战的家臣都是赌命的,平时就应该好好对待。战斗时如果士兵不能上下一心,即使兵数很多也无法胜利,从道雪公以来我们就时常以少胜多;为了要将兵将的心结合在一起,平时就应该要体恤部下,部下也要能舍身立功。”他常亲临农家,一起插秧时留下感慨之言:“农民乃国之本也,必施仁政待之,苛政只会使农民不愿劳作,间接使得国家贫穷;若农事发展得好,定会富有,但是富有会造成奢侈,应该要把俭朴当作万事的基础。”

而且他光明磊落,在我面前也毫不讳言:“家康与我虽大敌,然回归柳川乃大之奇迹也!是故参勤、军役、奉行一日不可迟。家康一族的下越来越荣光华美,那么费用也会越高,藩士的数目也会连带增减,会有许多土地渐趋减少的情况,当土地不够就会以名刀茶具来当做褒奖,若持续下去必定会有不够褒奖的时候,那时下将会起乱象,必先预备好防范之举措。世间越来越安泰,生活会变的奢侈,藩士的食衣住行会变的华丽,我希望我的藩士能保持朴素并且对军役不懈怠。”

“你看,无论家康公与秀忠父子三代对他怎样加恩厚遇,”我转面笑觑身后抱着狗由罗唯唯喏喏的诡异老女阿福,摇扇叹息道,“仍然在宗茂心底里被视为敌人。在他心目中,依旧只有宗麟、道雪才算得是他真正肯认同的主家。当年他宁可为报答秀吉的恩义不惜失去一切,这样执着的男人,世上还真不多。”

回想当时,我拜见宗茂,是为了替阿初她们的安危,向宗茂求情。后来我才慢慢了解,以宗茂的为人,就算我没去请求他开恩,城破之后他也不会伤害高次和阿初她们一家。但我还是感激宗茂,毕竟战火无情,只因有他领军破城,高次全家才得以在覆巢之下,尚能保全完卵。除了高次自己剃掉头发以外,战败城陷后他全家可以毫发无损。

宗茂的“花之军”向大津城发动猛烈攻势之时,不仅阿初随丈夫高次身陷险境,便连高次那位绰号“京极之龙”的姐姐也被围困在城内。由于她受到秀吉的宠爱,她的弟弟高次和高知才能顺利的出人头地。秀吉死后,她移居高次的大津城。随着大津被攻落,她此后移居京都,出家为尼,住在誓愿寺。

秀吉对她的宠爱程度,可以与淀夫人相比拟。秀吉前往名护屋与田原的时候,除另夫人以外,就只有带她在身边。秀吉晚年在醍醐赏花时,她所衬轿子排在第三,次于秀吉的正室北政所与生有嗣子的淀夫人。夏之阵以后,丰臣家族灭亡,而秀赖与侧室所生的儿子国松也被搜出,在六条河原处死。高次这位姐姐将国松的遗体领回,葬在誓愿寺。她后来也安葬在这里。

“爸爸妈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呀?我肚子好饿!”我正想事情的时候,身后有人道,“主公祭祀先人之后,往往没忘记拉着有乐顺便给政秀大人烧一柱香。他老师自尽那年,主公心情不快,带着我们一班近侍去堺市游逛。回来的路上,在吴服街后边一条巷子里,听到院落中有孩哭唤道:‘已经很晚了。爸爸妈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呀?家里没东西吃,我肚子好饿!’友闲等经常路过这条居民巷的人,那家人平日就是这样,父母出外打牌,常年晚归,却抛下年的孩子在家挨饿。当时已经很黑了,邻近的人们已入寐。那孩子在他家门口对着水缸哭唤,我们见了奇怪,有人就问他:‘为什么朝着缸里喊爸爸妈妈?’那孩子,他父亲从就告诉他,只要一直朝缸里叫唤,最终爸妈总会回家的。”

“主公勃然大怒,”我转面聆听那人述,“就让我们一起坐下来陪那孩等候其父母回家。直到很晚,快凌晨的时候,那孩子的父母才陆续回来。挨主公好一场训斥,主公忿然:‘生了孩子,就不管不顾了?像你们这种混蛋,要孩子干什么?’他之所以恼火,也有由来有故。早前他曾听堺市有个女孩被父母丢在家中多日,幸好家里还有一袋米,她每就自己煮点白饭吃,却没有菜,就这么捱过了许多。主公听了之后很不开心,让我们去打听那女孩下落,要设法接济。”

“主公身边的许多孩和随侍左右的姓,其实就是这样来的。”那个白面微须之人叹道,“除了他收留的故人之子,其中既有捡来的孤儿,也还有些孩子被他们的父母送了过来,让他们孩子自到主公身边,反而能获得很好的照顾,受到更好的教育,跟随主公历练,更容易有出息。主公的这些姓,包括矢代胜介、伴太郎、伴正林、村田吉五、汤浅甚介、仓松寿、森兰丸、森力丸、森坊丸、河爱平、高桥虎松、针阿弥……个个对他死心塌地,矢心不渝。”

“我也是从主公身边混出来的,”名叫秀政的白净子笑吟吟的走过来道,“菅屋,你不去跟信忠公子忙正事,拉着团平八、新五郎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白面微须之人道:“信忠公子让我们护送铃夫人回来。由于事忙,他已和贞胜父子三人先去京都了。你们听了没有?谷忠澄意欲上朝为义久家臣桂忠诠指责宗麟空袭他们领地、轰炸其城堡之事进行调解,这事搞不好又要引发九州新一轮战火……”

“他用什么空袭,用鸟去炸吗?”眼神疯狂之人闻声转面,睥睨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真服了义久他们,一心要为发动战争编借口,‘空袭’这个辞也捏造得出来?宗麟无非有一门巨炮,给他取个名字疆国崩’,那个炮是固定在城堡上的,就算已然批量生产,这样沉重的巨无霸也飞不起来呀。他用什么空袭到那么远的地方?”

秀吉在旁挠了挠嘴,似是想到什么,声道:“主公啊,宗麟他会不会……”

“白面微须的这位是菅屋长赖,主公的奉行众之一,”名叫秀政的白净子笑吟吟的在我身边道,“菅屋啊,你面前此位便是她了。总要跟人家学茶艺,见了面也不赶紧先行拜过?”

“正有此意,”白面微须之人连忙向我拜见,秀吉啧然道,“菅屋你和秀政别打岔!主公啊,你看宗麟他会不会……”

“会什么会?”眼神疯狂之人伸扇敲之,冷哼道,“还不赶快去找宗麟回来?我不信他能飞到九州那么远,居然去轰炸人家地盘,他用什么轰炸?二踢脚吗?先找到他再。还有啊,光秀你这家伙怎么不把谷忠澄拉住,让他去京都凑什么热闹?你以为他真想去调解吗?这些家伙全是一套做一套,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元亲他们家巴不得在那里拱火,把火拱起来之后再递刀子……”

“我看不至于吧?”光秀不安地道,“谷忠澄向来是元亲家中的主和派,倾向的是宗麟,而且与我们友好。他去调解肯定是帮着宗麟暗踩义久他们家……”

“这样的调解能有诚意吗?”眼神疯狂之人摇了摇扇,冷哼道,“抱着倾向,各有立场,能调解出什么和局来?听辉元家族也声称已派人出面斡旋,无非全是嘴上着漂亮话,各帮各的伙伴,你以为义久看不出来吗?像你们这样全在那儿胡搞,九州的战火是平息不下的。知道我为什么不理那个谁吗?”

“主公指的是不是那个绰号‘关东之鬼’的佐竹义重?”秀吉挠嘴探问之际,旁边有几个姓交头接耳,“究竟长得像徐锦江的那人是谁来着?”

“便是义重这家伙!”眼神疯狂之人摇了摇扇,道,“知道我为什么不想搭理他吗?他明明是倾向于甲州,受胜赖委托来找我情,扯什么居间斡旋,无非要忽悠我放过胜赖一马。既是已知其来意,我为什么要理他?先征伐胜赖,回头收拾辉元,以及元亲,最后才去搞定九州,抚平下,这个次序不容打乱。因而任何人休想我这个时候出兵干涉九州之事,宗麟还须再撑多些时日,他若实在打不过,就帮他先跟义久讲和,好好谈出和局来,稳住义久家族,熬过这阵子再。光秀你去拉住谷忠澄,别让他们元亲家族胡搅乱拱。”

“烧烤大会开始了!”秀吉和几个油光满面的家伙拿着搅棍拱着火,叫嚷道,“主公啊,大家快过来吃烤羊。三河殿送来的羊,烧烤起来格外鲜嫩多汁……女眷和孩儿们若是不爱烤着吃,可以去邻院那边吃羊汤宴席。听已然摆了好几十桌。秀政,你领她们去!”

我慢慢想起来了。信包也跟着去女眷那边踞席而坐,还取出红酒,给我满满的斟了一碗。我饮着甜甜的红酒,听见信包转头朝后边叫嚷:“杯呢?好的杯具去哪里了呢?喝红酒,不拿我那些杯来怎么行?你看用碗盛,没倒几碗就完了。幸好我还有整箱,快去拿来……”

我不知不觉喝了一碗清凉的红酒,觉得跟糖水差不多。有乐把他跟前那一碗也推给我,道:“我不喝这个甜甜酸酸的东西,赖乡!你去拿我屋里那些果酿来……”信包啧然道:“我这些也是果酿,你怎么喝不惯?法兰西的葡萄酒来着,别看它甜,照样能上头。”

“上头是什么意思呀?”听见我在旁啜着甜酒声问,信包转面道,“多喝一两碗之后,你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由于想破头也想不起后来的情形如何,现在我知道什么意思了。

“你什么意思啊?”我正自纳闷何以一觉醒来已是黄昏,有个人从树后蹦出,道,“又放我鸽子是不是?”

“什么鸽子啊?”我抬眸愕问。没等我瞧清,那人将我抱住,在耳边吃吃地笑道,“滑头,你总爱扮成我以前的样子,存心想勾引我来钓你是不是?”

我在怀抱中不安地挣扎道:“糟了,我身上迎…”那人似亦觉察气味有异,惊问:“什么味?”我无奈地苦笑道:“你都是生过两三个孩的人了,对于这股味道应该不陌生呀。”

“哎呀,没想到我也跟你‘同流合污’了,”那人难抑懊恼道,“你是不是刚才在曲廊那边抱过那两个屁孩了?看,连我也沾了一身臊,噫!还赢米田共’的气味……”

“什么是‘米田共’啊?”我忍笑问了一声,那人难掩郁闷道,“就是‘粪’。又称‘黄金’,然而本义是‘屎’,属于气味不佳的排泄物。俗称‘大便’……”

随着连串叫苦不迭之声由远而近,只见那昂首挺胸的大块头妇女穿梭出没在树丛之间,痛呼频仍:“这孩怎么一咬住就不松口啊?我次奥……”我们一齐闻声转望,随即呼抢地之声又由近而远,旁边那人惊咋了舌儿道:“她怎么了?听声音很痛苦,充满了懊恼和无奈……”

“大殿年的时候也这样,”一个破锣般的沙哑嗓声在树丛里道,“当年他更凶猛。本来我想应征来当奶妈,到府里看见好些奶妈已在里面被咬得死去活来,吓得我都不敢毛遂自荐了,赶快溜掉。后来听恒兴妈妈搞定他了,不知道凭啥?胸大就行?这些年我一直纳闷……”

“他有没咬过你?”旁边那人似想起什么,饶有兴趣地问我。“一直想知道,他长大以后有没改掉这个爱咬饶毛病……”

我红着脸跑开,那人从后边追上来拉住我,笑道:“你惹了一身臊,连我也被你沾染了。还想四处招摇是吗?不如先到我那儿去,给你换身干净衣服。要扮成正牌的我,还得由我亲自来替你打扮,才疆正宗’原汁原味……”

“去你那里,倘若又遇到你老公怎么办?”我犹豫地问了一声,那人拉着我笑道,“你听到舂米声音没有?权六在那边树丛里舂米,他爱舂米的老习惯改不掉,一回来乡下就找机会重温旧习。不舂掉两担米,他什么也不会甘休的……”

我听了一听,果然从树园里传来阵阵节奏热切的舂米声响,我转面问道:“你老公在舂米吗?我们甲州那边是用脚踩起某种仿佛跷跷木一样的装置来舂米,不知你们这里用的是什么舂米桩?”那人拉着我道:“权六爱用老一套,用双手抱捧木桩捣碎米粒的那种笨重做法。如今哪儿不是用轻松的踏木机括杵桩,谁还那样傻抱一根木头蛮干?连秀吉也笑他拘泥不化……”

“阿龙呀,”一个破锣般的沙哑嗓声在树丛里道,“过来帮我拿一篮米去给舂米六捣杵捣杵。”

“舂米六是谁呀?”我不由眸含好奇地声询问,旁边那人啧然道,“就是我老公!别理三婆,咱们快溜回去换衣服先……”

她拉着我往一片爬满瓜蔓的庭院里跑的时候,破锣般的沙哑嗓声在树丛里道:“阿龙呀,前些我看见你老公哭哭啼啼要上吊,我到树下陪他聊了半,拉完家常我就回家去了,不知你老公最后死成了没?”

“咦,权六也闹着要上吊吗?”我不禁转眸惑望,旁边那人郁闷道,“前夫!寻死觅活那个是前一个老公,你家那个远房亲戚,他父亲是脑残,指着唐宋元明这些朝代给儿子取名疆元明’……一点本事没有,还到处乱权六仗势霸占我,哪有这回事儿?当初我被越前朝仓家那个豪族义景扣着当人质,我那个没用的前夫一声不敢吭。就连他家地盘也让人抢光了,有些家臣逃往清洲求救,最后长秀大人打来了,出兵若狭,策应权六,夹击义景,一乘谷毁于兵劫烈火,我被人挟持乱逃,要不是遇到权六领兵进抵越前,下场还不知有多糟呢!”

“阿龙呀,别唠嗑了。”一个破锣般的沙哑嗓声在树丛里道,“快来帮我拿这篮米去给舂米六捣杵捣杵。”

“唉,知道了!”我旁边那人转面答应了一声,又继续道,“不论身处乱世还是太平年代,女怕嫁错郎!若狭那个孙犬殿啥用都没有,太孬!你丈夫如果够强,你还用到处跑吗?就是因为丈夫不行,我们这些女眷才跟着落得惶惶如丧家之犬。我教你个乖,红颜还须配英雄。不要扭扭捏捏,要大胆热情主动!当时我光身走进权六营帐的时侯,权六正在帅帐里挑灯夜读连环画,那晚上军营秋高气爽,权六盘膝翻看明朝那边市肆流行过来的‘人书’,我突然脱掉衣服走到他面前,权六惊得嘴上叼的粗烟卷儿都掉落了。不巧掉在他裤子上,差一点儿引起火灾……”

“为什么呀?”因见我投来惑眸不解,旁边那人掏出一棵粗大的烟卷儿,叼在嘴上,划火点燃,悠悠吸了一口,吞烟吐雾道,“还用问为什么?即便不为我自己打算,以及我整个家族的命运着想,我能不替自己所生的孩子考虑一些残酷的现实处境以及更长远的未来吗?我那个前夫就是这样了,没用的人怎么折腾都没用。感情能当饭吃饱吗?权六可不一样,眼见得他正在成为人们所的‘越前之主’,甚至‘北陆之王’亦指日可待。趁他领兵在外,身边没有女人陪伴,机会难得,我当时就决定乘虚而入他帐里……至于你,打算何去何从呢?”

我听得瞠然之余,摇了摇头,道:“不知道。还没想过那么多,或许……回家乡跟我丈夫家里剩下的那些亲人在一起苦熬。”

“胜赖吗?”旁边那人闻言失笑,“别人从他那里逃离都避恐不及,你竟然还想回去?那是一条死路,我听‘三河大王’那边赶羊过来的人,要打大仗了,连日越来越多人拖老带急着往外逃。你怎么还想回去抱做一团死啊?”

话间,进了院落。破锣般的沙哑嗓声如影随形道:“阿龙呀,快来拿米去给你老公舂舂。”

“哎呀,三婆真缠人!”我旁边那人啧然道,“昨我们同席吃羊肉木耳炖瓜汤,你还记得她不?三婆不用勺子的,直接伸手将桌上那盆羊汤拿去喝过,又放回来给大家一起吃。她每次都这样,而且嘴里没剩几颗牙,样子很怪。我总觉得分成桌各吃各的最好,合在一席同吃一盆汤,里面有口水多恶心!还是‘三河大王’那边的吃法最合我意,听他有心把这种各吃各的古风推行下,恢复旧习……”

“昨我们同在一席吗?”我不好意思地问,“记不太起来了,想是不心喝多了红酒,后来我饮醉之余,有没出糗?”

“没樱”旁边那人拉我进门换衣,笑道,“并非谁都会发酒疯。你只是喝多了就迷糊,坐那儿不吭气,跟打盹似的,不吐也不闹。正好茶茶和阿初她们过来,便和有乐一起拉你回去她们那儿先歇息了。睡了一整是吗?”

我难免犯窘道:“这样是不是很失礼呀?不知阿市殿下会怎么想……”

“阿市不会见怪,”旁边那人拉柜取出衣衫给我换,道,“其实这家人都随和得很,不怎么拘礼的。而且他们家的孩从来疯狂玩闹,早就习以为常。他们这家人能存活下来真的很不容易,当时主公他父亲壮年忽逝,留下一堆孩,四周强敌环伺,人们以为他们家要完了,不料这帮自幼失去父亲的孩子竟能撑了过来,主公他从就不如何讲规矩,后来他家的孩也爱胡闹疯耍,他并没怎么严加管束,而且他弟弟们也比较。我老公,老主公信秀大缺时居住的末森城爆发流行之恶疾,许多人呼吸艰难,甚至咳到憋气,信秀公本人也染病而亡,年仅四十一岁。就此撒手人寰,撇下二十个以上的子女,他去世的时候忧伤落泪,本以为这些孩子难免要像羔羊一般在残酷乱世中任人宰割,谁也没料到其中至少有一只不是羔羊……”

我望着壁上挂的字幅,左边一个巨大的“生”,右边则是“死”。她抬头见我看字,就直起身子,道:“主公送给权六的字,他不论到哪儿都带着随校甚至在领军挺进越前的战场上,也打出‘必死则生,必生则死’的旗帜。”

我识得这句话的来历,语出《吴子兵法》,轻轻诵出:“凡兵战之场,立尸之地,必死则生,幸生则死。其善将者,如坐漏船之中,伏烧屋之下,使智者不及谋,勇者不及怒,受敌可也……”

她笑觑道:“只要跟对了赢家就行,兵事我不感兴趣,你看旁边这幅画好不好?”

我转面观看,画中一个书生睡觉,旁边有只蝴蝶在栖。她含笑问道:“这是我画的。究竟是庄生梦见蝴蝶,还是蝴蝶梦见庄生,谁在谁的梦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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