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只是当时(1 / 2)
我永远都记得我离开玄武国的那一天。
那一天是我七岁的生日,我的阿爹,玄武国至高无上的王为我举办了盛大的宴会。
整个殇阳城成为了一片灯火的海洋,街道两旁的树干上缠满了鲜红的绸带,街边挂满了玲珑的花灯,漆黑的夜空中绽放着灿烂的烟火,甚至连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兴奋的笑容。
这一片灯火通明将殇阳城背后的雪山也映红了。
当我接受群臣的祝贺,饮下第一杯酒的时候,我回头看向了那高耸入云的雪山,可不知为什么,满山的红光并没有让我觉得快乐,我反而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好像,雪山在流血。
但除了我,似乎没有任何人有这样的感觉,每一个人都是快乐的,因为今晚的阿爹和平日有些不一样,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笑容,那张英俊的脸上冷漠自威,但喝酒喝得特别厉害,不管谁来敬酒都是来者不拒,大碗大碗的干掉。
酒过三巡,阿爹拍着我的肩膀对我说:“峰儿,今天去向你的母亲问安了吗?”
我愣了一下,原本就不怎么舒服的心里更不舒服了,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并不喜欢我的母亲,虽然这句话说出来也许会让很多人大呼大逆不道,但我的确不喜欢她,从心底里排斥她,我不喜欢那个病怏怏的女人,更不喜欢她分走阿爹的关心。
许多年后回想起那时我的心思,不由的觉得好笑,我从来不知道阿爹对我的关心从何而来,却天真的以为如果没有她,阿爹会更关心我,但其实,如果真的没有她,没有人会关心我……
。
往常听说我没有主动去向母亲问安,阿爹总是会蹙眉责备我几句,但今天他却没有,只说:“走,咱们一起去看她。”
我的心里更不高兴了。
一起去看她,其实往往是阿爹去看望她,守在她的床边,两个人什么话也不说,就这么静静的看她许久,而我,往往是被他们两排斥在外的,尽管她的目光总是会带着让我厌恶的留恋注视在我身上。
但我还是跟着去了,只要阿爹开口,我就不会忤逆他。
我们走到偏殿的时候天空已经完全漆黑了,只有间或绽放的烟花映红了这一片漆黑的天幕,投下五彩的光影,我跟在阿爹的身后,看到偏殿的窗户透出了淡淡的光,摇曳着好像人的心绪不宁一般,不过还没走近,大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
那个叫凌四的宫女站在门口,好像早就知道我们要来,守候在那里。
“夫人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请进。”
听见她这么说,阿爹加快脚步走了进去,而我刚刚与凌四擦身而过,就听见她轻轻道:“小王爷穿得太单薄了。”
我看了她一眼。
那张显得有些坚毅的脸上依旧是淡漠的表情,如同这两年来每一次见到她一样,只是有些奇怪,她从来不主动和我说话,跟我讨厌屋子里的那个女人一样,她也并不喜欢我。
“草原上有风雪,小王爷还是应该加一件衣服。”
“不用你管。”
我冷冷的说到,转身走进了偏殿。
这里还是和往常一样,安静得好像另一个世界,空气里依旧是淡淡的药香,而那个形容憔悴的女人正挣扎着靠坐在床头,她的头发依旧很整洁,一丝不苟,衣裳也不见凌乱,即使病恹恹的,也毫不掩饰她生而俱来的美。
也许阿爹,就是这样被她迷住的。
我看着阿爹走过去,伸手探向她的额头,停了一会儿,然后说:“嗯,热已经退了。”然后就坐到了床边,又回头叫我:“峰儿,过来。”
我慢慢的走了过去。
“今天是你的生日,过来给你的母亲磕头。”
我不懂,我的生日都是别人给我磕头,为什么我要给她磕头,不过阿爹开口了我也不能拒绝,只能跪在床前,向着她磕了三个头,冰冷的地面让我有些不舒服。
抬头看着她的时候,她仍旧是那种充满了眷恋和宠溺的眼神看着我,轻轻道:“不要喝太多的酒,肠胃受害。把酒温一温再喝,没那么冷。”
“你放心,我看着他,不会让他喝太多的。”
她看了阿爹一眼,没说话。
我也看着阿爹的背影,不知为什么今晚他有些奇怪,那张淡漠冷峻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笑容,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眼睛里多了一些活跃的神采,好像有什么快乐止不住的从里面流淌出来。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或者有什么要发生。
就这样安静的呆了很久,阿爹终于回头,对我说:“峰儿,时候不早了,你应该回去休息了,明天你还要早起。我给你请了一个中原的师傅,他会教你一些诗词文法,去吧。”
“是。”
我俯身一拜便要转身离开,可刚一起身,就看到我的母亲撑起了身子,那张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急切的表情看着我,好像我不是要回去休息,而是要永远离开她一样。
阿爹看着她:“你有话要跟峰儿说吗?”
“……没有。”
虽然说没有,可她的眼里,分明有很多话想要说。
但我却不想听,听到她说“没有”两个字,我便如释重负一般转身便走,可刚刚迈出大门,我却和以往每一次离开这里时一样,都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一眼。
她还是靠坐在那里,苍白的脸显得那么宁静,在摇曳的烛光下透着近乎透明的光泽,而那双眼睛却没有任何的光透进去,深邃得一如无底的潭。
然后,我听见阿爹开口——
“行思,你还记得两年前,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她抬头看着阿爹。
“如果你忘了,我可以提醒你。”
“……”
“你答应我,如果两年之内,他娶妻,得子,你就会永远留下来,留在我的身边,你不会忘记吧?”
我站在门口,那是寒冷与温暖的交界处,让我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
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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