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第176章 早春燕双飞(1 / 2)
出了正月,南方的情形愈发严峻了,八百里加急如雪片一样,一封接一封地往宣德殿里送,赵元一连几日都没有回后宫。后宫的气氛也跟前朝一样阴沉而压抑起来。
一天夜半,允央已经睡了下来,忽然听到外殿有宫人匆忙起身的声音,允央连忙起身披了件鸦青色缎绣博古纹的兔毛褐半臂下了床。她还没走到疏萤照晚的门口,就见赵元带着一身深夜落霜的寒气出现在她面前。
允央忙曲膝行礼,却被赵元一把扶住:“爱妃不必多礼。”
帮赵元脱下龙袍换了一件雪灰素色江绸寝衣,允央又命溢香斋给皇上备下了夜宵:燕窝火腿熏鸭丝热锅子,三鲜丸子炖山药,葱油大乌参,鸡汤煨草八珍,还有一份竹节卷小馒头,一份豆蓉枣泥油炸糕,一份干丝嫩笋素包子。
允央用纳福迎祥纹的金碗为赵元盛了份云片粳米羹,握在手里试了试温度才端到赵元面前。虽然这会儿子时已过,赵元脸上的每一条纹络都透着深深的疲倦,但他还是挤出一丝微笑,接过了金碗。
允央看着赵元喝着热羹,有些心疼地说:“皇上,何苦把自己累成这样?有些事情不能交给朝中的大臣处理吗?”
赵元夹起一个干丝嫩笋素包子咬了一口说:“战机不等人,许多机会稍纵即逝,假以别人之手,不如自己决断来得干脆利索。”
听了赵元的话,允央神情愈发凝重起来,欲言又止。
赵元看了看她,低下头一边吃着热锅子,一边说:“明日朕就要出征了。因为要麻痹敌人,此次出征非常紧急,明日辰时洛阳城外的三十万大军就要兵发固泽城。”
“这么快,内府局都没来通知后宫。难道……”允央大惊失色,却终是不敢说出口。
“是的,朕这么做是为了防止朝中被敌国安插的细作能有机会将消息传出去。”赵元的口气还是一贯地波澜不惊。
允央心里一沉,能让赵元这样忌惮,这个细作的官品定是不低,肯定是一个能左右局势的利害人物。
虽然心中有百种担心,万般不舍,允央却尽力不表露出来,装作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只是她的这点伎俩,又怎能骗得过赵元?赵元放下手中的碗筷沉声说:“此次御驾亲征,睿王会随朕一同前往。朕把程可信留在洛阳,他虽然有些小毛病,但对朕对是绝对忠心。”
“有他坐镇洛阳,统领十万禁军保护汉阳宫,想必那个细作想掀起风浪时也要掂量掂量。”
允央拿月白色绣银蜀葵的三法纱帕子轻拢了一下腮边,慢慢说:“我等女眷在宫中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皇上自然不必担心。”
“只是您自己可要一万个小心,上了战场真刀真枪可不是闹着玩的。”
赵元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拿起手边的烟波致爽茶,轻啜了一口,然后淡淡地说:“你呀,尽是瞎操心。朕可是兵营里长大的,大小战事经历了几百回,要注意什么,小心什么心里自然和明镜一般。”
允央听罢一想,也是,自己从没有上过战场,可赵元早已是身经百战,自己的建议又能有什么用呢?
允央略一失神的时候,就觉得手已被一团炽热环在了一处,抬头看到赵元的大手已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
他细长的眼睛难得地睁圆了,明澈如同一面镜子,认真地看着允央说:“你若真想朕在战场上心无旁鹜,自己便好好的,切不可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允央心中本就不舍,再加上赵元忽然说出样情意绵长的话,猛然间把持不住,虽然强忍着,但还是不争气地潸然泪下了。
赵元发觉到她婆娑的泪眼,嘴角掠过一抹笑意。他伸手为允央拭去泪痕:“敛兮的性子多么刚烈,你性子怎的如此绵软,长得虽然一样,终是不同的两个人。”
这话一出口,他就已知失言,再看允央,已把小嘴撅了起来,眼睛里多有不满。
赵元起身走到她身边,把她拥入怀里说:“你这样的性子呆在后宫,让人如何能放心?朕昨日已下旨,说要你作《汉阳宫长春册》,为了让你专心作画,其他妃嫔不得擅来淇奥殿。一般的宫庭宴会你也可不去,淇奥殿一应日常用度皆由内府局专门安排。”
允央默默听着,心想他忙着筹备出征南疆的大事时还要抽空安排好这些,心里愈发缠绵悱恻,把头深深埋进他胸膛里。
允央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在映水兰香里找到宋家人藏起的宝物,就算只能为赵元帮上一点点小忙,也要竭尽全力。”
天边刚刚发白时,赵元起身出了疏萤照晚,允央让宫人退下,自己亲自为他梳洗整理。
梳头时,允央看着宝光镜中的赵元,他未蓄须,天生长有长长的鬓角,今日梳起将军髻,显得面容英武异常。
想到他即将远征,心里纵然有万语千言,却难出口,像个沉甸甸的玉锁一样坠在心头,允央不禁伸出手轻轻抚摸了几下他的鬓角。
梳好头后,允央服侍赵元穿上明黄色绣金龙腾云纹裘鹿皮内衬袍,束好犀牛皮护腰,此时宫人将九狮咆哮明光山文金甲呈上。
由于金甲沉重,虽然允央坚持帮赵元披甲,但赵元还是把她拦了下来。他自己穿好金甲,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允央,从腰里取出一把小匕首,抬手从鬓边割了一缕头发,放进她手里,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四季平安楠木夹纱宫灯里洒下一片昏黄的暖色,这片烛光把赵元的这缕头发映衬得有些发红,如同一块浓得化不开的百花胭脂浮在允央的掌心,似要丝丝扣扣地渗到她肌肤里去。
允央想到赵元平时行事时而性深阻若城府,时而又如赤子一般率真,让人不由得牵肠挂肚,百转千回。
赵元出征后,允央如他所愿每日在淇奥殿里看书作画,偶尔摆弄针线,与宫人们下下棋,行行令,日子过得倒也平淡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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