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上门女婿的悲哀（1 / 2）

“高考？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一个满身牛屎味儿的窝囊废就别做白日梦了。

我当初真他妈瞎了眼，选你当了上门女婿，工分挣的还没有小静高，你也不嫌砢碜……”

哗啦啦～

冰凉的井水泼在脸上，一股清凉直透心底，刘杰这才堪堪平复了躁动的心。

但中午丈母娘王秀芬那颐指气使的样子，却始终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月光如洗，搪瓷盆里倒映出一张饱经沧桑的脸。

看着自己胡子拉茬的模样，刘杰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五年了，自己从当初那个朝气蓬勃的有志青年，彻底蜕变成了个不修边幅，浑身散发着牛屎味的窝囊废。

咕……

中午挨了丈母娘一顿臭骂，他躲到天黑才回家，到现在都没吃饭。

伸手从黄瓜架上扭了根黄瓜，刘杰咬上一口坐在井沿上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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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趟房只有西屋灯火如豆，孙静还在等自己。

刘杰也不知道当初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

七四年年根上，知青们都回去过年了，只有他留在集体户看家，中午喝点闷酒就睡了过去，没想到炉子窜烟差点把他送走，是孙静及时发现救了他一命。

从卫生院回来，孙静对他更是悉心照料，一来二去，两颗懵懂的心越来越近了。

刘杰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爱，当时他对孙静除了感激，还有一丝对异性的憧憬和好奇。

孤男寡女腻在一起，结果可想而知……

发生了这种事，刘杰自然得对孙静负责，为了能跟孙静在一块儿，他答应了王秀芬很多条件。

比如入赘。

孙静他爹死的早，家里只有俩姑娘，老大孙丽荣好吃懒做眼光又高，一直也没嫁出去。

可孙静人漂亮又能干，说媒的把门槛都踩烂了，但王秀芬有个条件，小静女婿得入赘老孙家，而且第一个孩子还得姓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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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条件把所有媒人都吓跑了。

刘杰当时是村里的宣传员，写写画画都赚工分，王秀芬还算满意就点了头，刘杰当天就扛着行李卷就进了老孙家。

可他没想到，入赘后的他就像这井沿上的辘轳，麻烦缠身苦不堪言。

跟社员结婚后，他的身份就成了农民，得重新派工。

可没想到几个生产组都不要他，最后他只能去放牛。

自打他当了牛官，王秀芬就再没给过他好脸子。

屋门一响打断了刘杰的沉思，一个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

“回来咋不进屋？我给你留了饭，吃完早点睡吧。”

月光下，孙静明亮的大眼睛和圆润的身子，让刘杰有些恍惚。

孙静结婚前可是当之无愧的村花。

用刘杰话说，她就是一朵悄然怒放的野百合，在贫瘠荒芜的大山里，张扬着火热的革命青春。

刘杰嗯了一声坐着没动，孙静换了盆干净水，脱了刘杰的黄胶鞋，将他两只脚放进了盆里。

感受着孙静满是茧子的手在自己脚上揉搓，刘杰心里一阵发酸。

孙静才二十岁啊，城里姑娘这岁数还都是爹妈的心尖儿，哪舍得让干活？可孙静这手现在比他的都粗糙。

“当家的，俺知道你想通过高考走出这大山沟，以后这种事回屋跟俺说，我妈啥都不懂，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孙静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伤感和无奈。

“知道了小静，我只是见不得你受委屈。”

刘杰捧起孙静的脸，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你妈又骂你了？”

孙静摇摇头，不过眼泪却一对一双地往下掉，刘杰忙起身抱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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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家的，都是俺拖累了你，你要没跟俺结婚，现在也能回城吃红粮本，根本不用为高考指标犯愁……”

“你胡说啥呢？两口子谁拖累谁啊？别哭了咱回屋，我都饿了。”

刘杰忙拉着孙静进屋，炕桌上摆着两个苞米面饼子和一碗炖豆角。

刘杰拿起大饼子大口吃着，噎得直咳嗽。

孙静递过茶缸子，拍着刘杰的后背说道：“慢点吃别噎着，俺下午去找建国叔了，问了一下高考的事儿。”

刘杰立刻放下了筷子，看孙静的脸色，他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建国叔说指标都卡在公社知青办和教育办，县里给咱公社一共也没几个名额，说是摸底考试拉大榜，可批卷子监考的都是教育办的人，名额早就内定了。”

孙静说到这儿眼泪又下来了。

刘杰这才知道她为啥这么伤心，赶忙将她拉进了怀里。

“别想这些了，不管别人咋说我都会去试试，我就不信我一个吉春一中的高材生，会考不过那些没上过高中的半吊子？

我明天就去找支书要求换工，再让我放牛我就不干了，去采石场打石头，咋还不能赚口饭吃。”

孙静一把抱住了刘杰。

“你可别去采石场干活，我爹就是放炮崩死的，赶明儿我去集上把鸡蛋卖了，再抓个猪崽子回来，现在只要肯吃苦，日子总有盼头。”

边吃饭边看孙静铺被子，刘杰心里一阵泛酸。

刘杰入赘孙家，过到现在俩人可以说一穷二白，除了身上几件衣服，就是炕上的铺盖。

他父母因为特殊原因，当时在五七干校，刘杰结婚根本没敢告诉他们，所以俩人结婚一切从简，连婚礼都没办。

枕巾是支书王建国送的，被面是集体户知青凑钱买的，俩人唯一花钱的地方，就是去公社照相馆照了个像。

许是感受到了刘杰的注视，孙静脸一红坐在了褥子上。

“当家的，其实都怪我当初太冲动，要是没发生那种事儿，你就不会来我家倒插门。

我妈脾气不好，大队部说了算的她都给骂了个遍，你要不是被我妈连累，也不会派去放牛。”

一提起丈母娘刘杰就头疼，说了句睡吧就一口吹了油灯，躺在炕上心里五味杂陈。

政策变了，不光是知青可以返城，现在农村整点自留地，养头猪养个鸡上面也不咋管了，黄了好些年的大集也开始有人偷着卖东西。

或许以后农村真能像会孙静说得那样，只要肯吃苦，日子就有盼头？

刘杰可不想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既然跟孙静结婚不能直接返城，那他就得想别的招儿，高考就是摆在面前的光明大道。

见刘杰闷声不语，孙静轻轻躺在了他身边。

“当家的，我知道你心里不是滋味，你有文化有见识，不该跟我一样在山沟里苦熬，实在不行，咱俩就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