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难以取舍（1 / 2）

大年三十，一九七九年一月二十七日，刘家再次挂起了红灯笼。

潘洋和孙静在厨房忙碌，刘婷都被挤出了厨房，跟刘杰坐在茶几边上扒蒜。

电视里正在介绍即将开播的春晚，这对于刘家人来说，可是个前所未有的新鲜事儿。

“爸，咱们医大家属院好像又有几家买电视机了，不知道他们买的都多大，咱家这个十二寸的太小了。”

厨房里潘洋哼了一声。

“还小啥？先这么看着吧，再换就换带色的，你瞅你弄的那个啥塑料片，人一出来也三个色，看着像妖怪是的。”

刘杰哈哈大笑，刘婷撇撇嘴：“那看着也有点颜色，也比黑白的看着好看。”

这时候外面已经响起了鞭炮声，刘源把一个塑料兜递给了刘杰。

“去，带小婷把鞭炮放了，咱家也得除旧迎新，以后这再生个大孙子，这日子就越来越有盼头了。”

刘杰笑着接过塑料袋，穿鞋领着刘婷下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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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刘杰对天祈祷，爹妈可别再逼问生孩子的事儿，起码让他跟孙静能安安稳稳地把这个年过了。

窜天猴，二踢脚，闪光雷……

看着漫天的焰火，听着暴豆般的鞭炮声，刘杰鼻子发酸，又想起了七四年那个春节，他差点一个人死在除夕夜，那时候他根本没想到，还能有阖家团圆的一天。

放完炮回家，母亲正跟孙静往桌上端菜，刘源还打开了一瓶红酒。

一家人吃着年夜饭，看着电视，潘洋和刘源什么都没说。

在李光曦那首祝酒歌中，一家人举杯同贺，贺新春如意，贺阖家团圆，也庆祝那段难忘的历史一去不再。

许是岁数大了，潘洋和刘源靠到十点多就开始打盹，孙静忙去厨房煮饺子，刘杰则拿了几个小碟子，弄了几样小菜。

芹菜、青葱、柿子，白菜，寓意着勤劳聪慧入仕和发财。

在他小时候都是父亲弄，现在父亲老了，该他弄了。

肉丸饺子，真是一咬一嘴油。

刘杰看着孙静，又想起了在公社大食堂吃的油滋啦馅饺子。

那时候他就说了，等进城让孙静顿顿吃纯肉丸的。

刘源和潘洋吃完饺子，就算是完成了守岁，都进屋睡觉去了。

春节晚会也快结束了，刘婷呆呆地看着电视说道。

“哥，我咋觉得没小时候有意思了？那时候咱家还在西河沿儿，家里也没电视，三十晚上大人们打扑克，咱们把蜡烛头放在罐头瓶子里，拎着满胡同跑，一挂小鞭都能放一宿。

那时候哪能吃到肉丸饺子？能吃几片粉肠虾片都不错了，玩累了就不知道躺谁家炕上睡着了。

那时候家家都不富裕，可左邻右舍像一家人，现在日子比那时候好了，可却没了年味儿，人与人之间也变得生分，好像都处处提防着。”

刘杰摸摸刘婷的脑袋。

“你个小孩子哪来那么多感慨？还看不看电视？不看赶紧洗洗睡觉去。”

刘婷嘟嘟嘴，去洗手间洗漱去了。

刘杰帮着孙静收拾桌子，孙静虽然一直在忙，可却看不出丝毫的倦怠，感觉格外精神。

刘杰也不敢乱问，俩人收拾完坐在桌子边嗑瓜子，刘杰低声问了句。

“累不累？累了就早点休息，明天兴许家里还来客人呢，你就更累了。”

孙静笑了笑：“当家的我也不知道我为啥这么精神，真一点儿都不累，我倒希望年年都能这样。”

钢丝床是单人的，一翻身都嘎嘎响，弄得刘杰两口子一动不敢动，生怕爹妈误会。

孙静根本就睡不着，虽然潘洋平和客气，但孙静感觉自己就像个客人。

还有个让她更难受的地方。

很多时候刘家人都在谈论时事和学习，甚至研究副食店的发展，她都插不上嘴，因为她根本听不懂。

这跟在农村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她甚至更怀念刘杰放牛的那段日子。

那时候俩人虽然过得贫困憋屈，但报团取暖谁都离不开谁。

可刘杰自打当了代课老师就变了。

不再低迷颓废，变得自信有底气，也敢跟母亲对抗了。

孙静知道母亲和大姐很多地方做得不对，可那又何尝不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刘杰就像困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只有在笼子里才属于她孙静。

一但放出去，海阔天空，她还能抓回来吗？

如果有孩子，那还算有根绳系着他，可现在……

她忽然很想家，哪怕母亲骂她，大姐算计她，她也想家。

刘杰根本不知道孙静在想啥，他只知道孙静根本没睡。

这一宿弄得刘杰腰酸腿疼的，天刚亮孙静就去厨房收拾。

刘杰刚把被褥叠好母亲也起来了。

“儿子，今天怕是你老姨一家会过来，一会儿妈把野鸡给炖上，你把鱼打扫了，今天也别整太多菜，昨天剩的还不少呢。”

刘杰答应一声，打开窗户，从吊筐里把野鸡和鱼拿了进来。

野鸡和鳌花鱼是朝族屯送货时给捎来的，过节老金他们给送来不少好吃的，孙静基本上都给拿这边来了。

孙静烧水褪鸡毛，刘杰坐板凳上打扫鱼，没一会儿刘婷也起来了，帮着潘洋洗水果。

老姨潘蓓在总工会上班，姨夫付权在市委是个小头头。

刘源潘洋夫妇下放期间，刘杰跟他们没有任何来往，听说今天老姨一家要来，刘杰心里挺别扭。

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就像他对王建国，对张建波都怀有一颗感恩之心。

可刘家蒙难时老姨一家在哪儿？

刘婷被送去了姥姥家，他下乡六年都没见老姨来过一封信。

见刘杰沉着脸，刘源拍拍他的肩膀。

“大人之间的事儿你们小孩子少掺和，那些年你老姨和你姨夫也自身难保，真要是跟咱们家挂拉上，也得出事儿。

一会儿你老姨她们过来，你可别摆出这么一张臭脸，那你妈的面子就挂不住了。”

刘杰点点头没说话。

吃过早饭大概九点多，老姨一家来了。

潘蓓和付权一进屋，潘蓓一把抱住了刘杰就哭了。

“小杰吃苦了，都变成大人了，快让老姨好好看看。”

刘杰笑着跟付权打招呼，拉着老姨坐在了沙发上。

即使父亲不嘱咐，刘杰也不至于撂脸子，起码面上的事儿还得过去。

刘婷过来跟老姨老姨夫问好，看样子刘婷倒是经常跟他们见面，并不生分。

付权看看刘杰叹了口气：“小杰啊，你别怪老姨和老姨夫那些年没管你们，你不知道，那时候我也被审查了好几次。

要是跟你们家走得近，我跟你老姨也得下放，你姥姥就你妈跟你老姨俩姑娘，都出事儿了老人咋整？

我听你妈说你准备参加高考，这是条好出路，对了外甥媳妇在哪儿上班？啥学校毕业的？”

本来刘杰还笑呵呵的，可一听付权这句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