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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一六、人心思变(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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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周航的新车停在职工家属楼下的时候,引来了邻居们的围观。对邻居们来说,车子倒不是很稀奇,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块新上的车牌:2B123!太有个性了。

大家看着这个阳光帅气一米七八的个子高挑的男孩,感觉有些面熟。于是有大婶问周围的邻居们:“这谁呀,咋看着这么眼熟。”

有十几岁的小青年回答道:“是周叔叔家的小霸王,以前专门砸人家窗户玻璃的那个小杂皮。”

有大叔恍然大悟道:“哦!怪不得这么眼熟,原来是老周家的惹祸精,跟他老妈有八分像。”

又有大婶说道:“老周今年不是办理停薪留职出去当老板了吗?看来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发财了,这车少说也得二三十万吧。”

大叔说道:“你们都是什么眼神啦,这车肯定比局长那部桑塔纳好得多,至少这部车换局长的两部车。”

大婶们都惊呼起来:“天啦!这车要四五十万!”

有年轻姑娘说道:“怪不得那小子长得这么帅!”

“嗯,确实帅!”周围的人没有反对,都同意那位姑娘的看法。

突然有大婶问道:“这小子有二十了没?不知道耍朋友没?嗯,得打听一下。”

有青皮小子说道:“我草,小霸王比我小一岁,都有人惦记着他,给他介绍媳妇了,我要到十九了,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真是人比人就气死人!”

有位大婶用鄙夷的眼光斜瞄了这青皮一眼,说道:“刚娃,你连高中毕业证都拿不上的人,还整天东想西想的,一个人都养不活,还想娶媳妇!我看你纯属是:癞疙宝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那青皮小子立即反击道:“余大婶,你不就是姑娘考上了个中专嘛,看你整天看不上这个,瞧不起那个的。你以为你是谁呀,我又不想当你的女婿,你也别把自己当我的丈母娘,老是拿长辈的威风来压人。”

“你个混蛋流氓,砍脑壳的哟...”那位大婶顿时气急败坏,一拍大腿,就展开了骂战的架势:“你个有娘养,无娘教的杂种,连街坊邻居的便宜也要占。谨防那天老天爷开了眼,一顿雷劈劈死你这个杂种,让你去和你那短命的妈老汉团聚去。老娘不噘你一顿,你硬是不晓得马王爷有三只眼。”

那青皮小子的父母都是原来港务局的职工,在抗洪救灾的时候,为了抢救码头上国家的重要物质,双双牺牲了,是定性为烈士的。现在青皮被港务局安排在港务局上班,也算是依照政策照顾烈士的子女。那位余大婶此时把这事翻出来打击人家,显然是不合适的。

果然,青皮小伙子听了余大婶把父母的惨事翻了出来,顿时暴怒,骂道:“你这个偷人干汉的娼妇,老子与你拼了!”

于是那小伙子捡起一块砖头就向余大婶砸来,余大婶躲闪不及,砖头砸在地上弹起来碰倒了她的脚踝,她顿时发出了一声惨叫,倒在地上打起滚来。口里喊道:“刚娃打死人了!李刚打死人了!”

青皮见状,赶紧脚底板抹油溜之大吉,逃之夭夭。

左邻右舍、街坊邻居也都不看热闹了,纷纷隐身,渐渐散去。余大婶见没有人帮她,知道自己的毒舌不受左邻右舍的待见,在地上滚了一阵,干嚎了几声,只得哼哼唧唧地爬起身,骂骂咧咧地慢慢从楼梯上,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家。

却说李刚跑出港务局家属院,来到老街一家刚开不久的迪斯科舞厅,与门口买票的两个女人调笑一番后,进到了舞厅里面。里面彩灯旋转,震耳发馈的迪斯科音乐《成吉思汗》震得人的心肝也跟着跳动起来。

李刚今天心情不好,并没有下舞池去跳舞,一个人找了个卡座,要了两瓶啤酒,一叠花生,慢慢地喝着。

现在的他有些迷惘,上班吧,仿佛一生的结局都已经可以看见,令人不寒而栗。在无依无靠的单位里混着,很难有他的出头日子,上班就是稳定地穷着,过着冻不着饿不着的日子,平淡如水的过完一辈子。想想,实在是令人心有不甘啦。不上班嘛,生活又没有保障,别说成家,连自己都养不活。

“刚子,想什么呢?又被那位美女迷住了。”这时一位打扮时髦的女人坐到了他的对面,掏出一支细细的猫牌香烟叼着,“啪”地一下自顾自点着了香烟,然后深吸一口后,吐出一口大大的烟圈飞向对坐的李刚。

李刚挥手驱散了飞过来的烟圈后,对女人说道:“浪姐,周叔发财了。”

时髦女人问道:“你哪来的周叔?”

李刚说道:“就是航运公司的老鸟周朝中,他今年停薪留职出去做生意去了,今天他儿子开了一辆五六十万的悍马车回来了。”

时髦女人诧异道:“是不是那位在中心医院上班,打遍老街无敌手,那女人的老公,人称特级耙耳朵的老鸟周工。”

李刚笑了笑,点头道:“正是!”

“我靠!”叫浪姐的女人禁不住爆出了粗口,她很吃惊地问道:“难道做生意这么赚钱吗?才一年的时间,就能给儿子买五六十万的进口车做玩具,那他一定挣了不少钱。”

李刚点头道:“确实是这样,如果今年他只赚了一百万,那就绝对不会拿出五六十万来买这么好的车。”

“我靠!”那叫浪姐的女人猛地一拍大腿,叫道:“可惜我妈当年没有争过那位母老虎啊!不然,老鸟周工就是我爹,那悍马车也是我的呀!”

李刚郁闷的心情,此刻像被一束明亮的阳光照进心田,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早已经把他那份郁闷之情烧的精光。他立即如八卦之神附体,伸出脖子,问道:“你怎么会差点成了周叔的女儿呢?”

浪姐翻着白眼看了看李刚,说道:“男人也那么八卦么?罢了,你想听,我就说说呗,反正他们都不在了,说说他们的故事,就当在怀念他们了。周工是我妈的初恋,他们在一条船上经常一起跑上海航线。后来从重庆回来的那位女医生遇见了周工,就很不要脸地勾搭上了他,我妈还在等着周工向她表白呢,结果意中人却已经成了别人的老公。至此,我妈一蹶不振,随便找了个男人就把自己给嫁了,而那个男人就是我爸。如果我妈当年不是脸皮薄,主动向周工发起进攻追求,那今天的周工...不!应该是周老板了,会不会就是我爸?那是不是我今天就不叫谭浪,而是叫周浪?”

李刚听了谭浪的奇葩逻辑,甚是无语。不过为了不扫她的兴致,还是违心地点了点头。说道:“可惜呀!这就是命。”

谭浪说道:“哎!不谈我了。刚才见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发愣,想什么呢?难道在嫉妒老鸟周工?”

“不是!”李刚抓起瓶子,灌了一口啤酒之后,说道:“我刚才在想,港务局每个月五十几块钱的工作,还有干下去的必要没有?”

谭浪问道:“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李刚又纠结起来,说道:“继续在港务局运输公司干吧,像我这种无依无靠的人,似乎一辈子就这样了,稳定地穷着。不干吧,就没了稳定的收入,又害怕自己都养不活自己。”

谭浪鄙夷地望着李刚说道:“男人无卵,一事无成!前怕狼、后怕虎,中间又怕麻老虎!你这种瞻前顾后、患得患失的心态,还是不要胡思乱想的好。像肥皂厂,火柴厂,一个月三十几块钱的基本工资都发不起。而港务局的人至少每个月,能够拿到手的工资差不多是人家的两倍,够可以了!有个班上着,至少饿不着、冻不着,对你这种人来说,挺好的。”

“卵!你可以说我穷,但不能说我没有卵。”李刚被刺激到了,说道:“人家周工连高级工程师都可以不在乎,停薪留职、下海经商。我一个中级的维修焊工,又有什么舍不得呢!不管了,开年就交停薪留职申请书,先走出去再说。”

“啪啪啪!”谭浪拍起来掌声,对李刚说道:“这才是男人应该有的样子!本来就穷,怕什么呢?勇敢地走出去闯一闯,失败了,无非是继续稳定地穷着。但自己绝对不会后悔,因为自己迈出去了,闯荡过,努力过。可是万一走了狗屎运,成功了呢?不是没有可能的。所以,迈出去,就是成功的第一步。”

李刚抓起另一瓶啤酒,递到谭浪手里,然后自己拿起刚才喝过的那一瓶,与谭浪碰瓶共饮,以示共勉。

两人饮尽瓶中的啤酒之后,谭浪拉起李刚的手,说道:“走,我请客!到我家里继续喝!”

李刚也豪气地答应道:“好!舍命配美女,不醉不归家。”

两人都住在港务局家属院同一栋楼上,他们都住在八楼,那个时候的青砖筒子楼没有电梯,只能爬楼梯。但每套房子都有上下水,在七八十年代来说,这是比较高级的城市住宅了。

关于单位分房子有个口诀:一楼二楼保安后勤,三楼四楼厂长书记,四楼五楼科长马屁,六楼七楼单位受气。港务局的分房口诀也可以参照工厂的口诀,像李刚谭波两个住在八楼的这部分人,就属于受气包里的出气筒。

李刚和谭浪俩是邻居,又都是孤儿,按道理来说,单位已经很照顾他们了。父母因公牺牲,自然也就享受了父母的待遇,还给安排工作,实事求是,在当时的环境下,算是对他们的特殊照顾了。

许多回城的知青还没有工作呢,只能开饭馆、摆面摊、摆地摊卖报刊杂志、或者卖随身听和磁带。有一部分人出去江浙一带或者广东进布匹、服装来卖,刚开始做的人都挣到了钱的,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原始资金积累。这部分人开始变得人模狗样起来,穿西装打领带,喇叭裤、黑皮鞋、烫卷发、戴墨镜。

谭浪把家里的门打开后, 拉亮了屋里的电灯,把李刚拽进了屋子,“哐”第一下关上了门,插上了插销。

谭浪回家后,打开天然气灶(港务局家属院,属于城市里最早一批,用上天然气的楼房。),做了一盆鸡蛋面,端到桌子上,摆上两个饭碗,两双筷子。

李刚也不客气,坐到桌子边,从黑色塑胶框里拿出两瓶武陵啤酒,用牙齿咬掉了瓶盖,递给谭浪一瓶。然后自己又拿起一瓶,用牙咬开了瓶盖,放到桌子上,接过谭浪递过来的面条,端起碗来就挑起面条吃了一口。然后赞道:“手艺不错,真的好吃!”

谭浪笑道:“好吃就多吃点,不管怎么样,这六两面条,我们两个必须吃完。”

两人用半个小时消灭了面条和啤酒,李刚熟练地收拾桌子,洗碗洗锅。

而谭浪却拿起睡衣进到卫生间里,开始洗澡。

待李刚收拾好厨房的一切后,又做了一番清洁,锅碗瓢盆和灶台、橱柜、地板都变得干净明亮了。

谭浪洗澡整整花去半个多小时,此时正用干毛巾擦拭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对李刚说道:“快去洗澡!”

“好呢!”李刚闻言,高兴地答应道。三下五除二除去身上的衣服,走进了卫生间洗澡去了。

谭浪打开被子,上到床上去,把被子拉过来盖得严严实实的。很快李刚就冲完澡,也拉开被子,上到床上,抱着谭浪香喷喷的身子行动起来。

半小时后,二人相拥着躺在被窝里,聊起了天。李刚说道:“开年后,我就搞停薪留职,出去闯闯。”

谭波说道:“要不,我也搞停薪留职,和你一起出去闯闯?”

李刚立即抱紧她,说道:“你可千万别做傻事,职工医院还是可以的!我出去创出名堂后,你再辞职不晚。千万不要脑袋发烧,跟我出去乱跑。停薪留职,我也是留下后手的,万一撞了南墙,鼻青脸肿的时候也还有一个退路。我可不愿意你跟着去过那种颠沛流离,朝不保夕,风餐露宿冒险的苦日子。就在这里等我,待我发达时就娶你,落魄时就回来找你接济一下,然后继续老老实实的上班。”

谭浪头枕着李刚的胳膊,吹气若兰地说道:“你可要说话算话,发达了一定回来娶我!”

李刚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自然说话算话。我也不会赌咒发誓,既然说出口了,就一定会当作当前最重要的目标,去努力实现。相信我!”

谭浪问道:“你准备去做什么,到广东吗?进工厂打工,想发家致富不现实啊!”

李刚不悦地说道:“你看我像神经病吗?从航运公司辞职后,又离乡背井的到广东去进工厂,我脑子有病啊!到广东打工的都是些什么人呢,多数是城市无业游民;以及乡下不安分的农民,想进城工作又没得门路那种人。我听说无锡常州一代的布匹便宜,我准备去弄布匹回来,做服装卖。”

“可是你有本钱嘛?”谭浪有些怀疑。

“我准备开年后,在上班前,去老鸟周工周叔的老家,找他借两万块钱来做启动资金。”李刚信心满满地说道。

谭浪听了李刚的话,觉得不怎么靠谱,但她并没有说出来。关键的时候,不要打击一个男人的自信心,让他出去闯就是了,万一失败了,大不了又重新回来上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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