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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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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释善遇也是肉体凡胎,早觉得自己快要油尽灯枯了,能坚持到现在全靠意志支撑。另外几个喝得多的沙弥也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只有喝得少的沙弥跟阿善一起扶起了他。

“啊呦!师父这身子烫的!”黄让知机,冲过去一屁股把阿善拱开,大呼小叫着:“快送善师回宫里看太医!”亲自扶住释善遇上了丞相的车辇。

“殿下!哎呦殿下啊!”那边见孙铄萎靡在地的刘偏头皮都炸了,生怕陛下安排的人给二殿下他们喝的药伤身,背起逐渐人事不知的孙铄飞快的上了自家的马车。

明眼人都看出来那水好像有问题,全塘更是趁着上车的时候瞪了什么烂招都敢用的小徒弟一眼。

他以为这是她让顾侯派察事司的探子干的。

只有知道不是自己出手的顾毗,盯着那个把一众人都药翻了的小移民,趁着众人拥护着陛下仪驾和沙弥们回城的乱局,混入嫂嫂下仆车驾,知道这大概就是嫂嫂昨夜让他找的小奴,无奈一笑。

“嘻嘻嘻……哈哈哈哈……”

品行高洁的比丘没能说出让自己升华到名留千古、立地成佛的结束语,被佛感化的陛下政治秀戛然而止。

看着这出大戏以这种充满恶趣味的结果收场,萦芯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夫人何事如此发笑?”定侯夫人在一片恭送陛下回城的人群中,笑得特别格格不入,只有关系最亲近的华刘氏上前问缘由。

病弱的三娘撑不住几乎绝倒的萦芯,还是阿甜用力撑起了她。

抹着笑出来的眼泪,萦芯道:“我是高兴。为这城外百姓,也为大吴有盛德近佛的比丘,有贤德近圣的陛下,如此必将如这将要中天的旭日,长明不衰!”

定侯夫人起这忠君爱国的高调,周围的官眷们虽然觉得不像,但也都挂上笑模样跟着附和。

正式确认彻底掌权了的陛下,龙头鼠尾的向世人展示了他新得的权柄和仁慈的胸怀后,带着诸班大臣回了金碧辉煌的皇宫。

主演退场后,群演也按着官职大小登车回城。

萦芯的定侯夫人虽然几乎没有实权,但是隐形地位高,张辇便亲自来请她们第一批进城。

“让他们先走吧。”萦芯上辈子是要等到剧场开始洒扫的时候才舍得抬屁股走人的,今生也要看看城外这一隅虚假的人间要如何变回原貌。

“夫人,咱们回车上吧,三娘还病着呢。”阿甜不知道小娘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是她感受到了小娘子心中肯定很难受,不由劝道。

“不急。”萦芯转头直视三娘两眼,问道:“这场大戏,好看么?”

三娘平生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大雪、这样的寒冬,加之药吐了,人又烧了起来,哪怕裹着被子似的厚披风,抱着夫人给她的小手炉,依旧觉得从里往外的冷。

听见夫人这样问,她注视着徐徐回城的华丽马车、牛车队伍,又回头看向远处雪原上,被远远隔成一条粗黑线条移民群。

想着就在这全是虚假的大戏一出出上演的时候,也许就有人因为冻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三娘不由潸然泪下: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呢?明明……”

明明都预备出一车一车的物资,明明都决定给这些可怜人了,明明都是学着教人济世救民的儒道释长大的,怎么会这样呢?

顺着三娘的视线望去,萦芯没有回答,只是眯起了被雪上耀目的冷光刺痛的眼睛。

的确。

哪怕是乌云远去苍穹无遮无挡,哪怕太阳越升越高日光洒满大地,大地不自己把自己运转出冬季的轨道,人间永远是个阳光明媚的冰雪地狱。

皮裘就是再保暖也不能覆盖全部头脸,哪怕一时进不得城,官眷们也都回到了自家车上,萦芯身边很快就只剩下了自家人。

松谷三人终于可以走到近前,长庚看着衙丁们用马勺直接就着大锅喝那稠稠的咸肉粥,憋不住心里的急切:“夫人,没有比丘在此监督,怎么才能让移民真的把布施吃到肚子里?”

松谷总是比他更现实,也更快理解书院外的世道:“别那么严苛。这些衙丁也只是来服徭役的贫民,只比移民们活得稍微轻省些。给他们吃点、拿点也不算什么。”

看着衙丁饥不择食的样子,对比那些排队等粥的“假移民”九成都兴趣缺缺的样子,只等跟在官员士族的车架后面进城,萦芯面色淡淡的道:

“我带你们来此,本来是想亲眼见证大吴的转折点。但是,很可惜,就是我也没想到,大吴的惯性这样强大,这样无处不在……以至于这样明目张胆的蒙蔽圣听都成了常态。

我不知道你们以后能走多远,我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做这样的人,更不要成为被手下如此蒙蔽的人!”

萦芯收回视线,盯着底线已经松动了的松谷,“松谷,你可以明白这世道是如何运转的,但是如果错的地方你不能改却还要顺着它改变本心,那你就回杏绽院教书吧。”

响鼓不用重锤,松谷心头一凛,立刻抱拳行礼:“松谷知道错了。”

萦芯并不放过他:“错哪了?”

松谷深吸一口气:“衙丁虽然是徭役,但是生活起居都应该由县衙提供。他们吃不饱是县衙煎迫太过的错,怎能用给移民的赈济弥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正是大吴许多细处都是允许官吏以公肥私,才……”后面的结果倒不必多说。

见原本面色疑惑的长庚和阿牧听了松谷的剖白,显出了然神色,萦芯这才放过他,“广固是个很好的大染缸,你们注意自省吧。”

二十大锅的咸肉粥,其实衙丁也吃不了多少,等他们吃饱,又加了水进去继续搅拌,城门下已经恢复了该有的冷清。

张辇又来通知定侯夫人赶紧离开,远处的移民就要放过来领粥了,别被死气冲撞了。

萦芯今天已经够与都城里的同一阶级格格不入的了,她谢过张辇提醒,登车回了家。

她的后车里,急脾气的长庚正在催抱着热茶打哆嗦的阿善讲他这一夜的历险记。

松谷却道:“阿善受了这些苦,让他暖暖吧。等夫人问过后,该咱们知道的自然都会告诉咱们的。”

“还有什么是我们不能知道的?”阿牧一愣。

阿善摇摇头,他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

心里依旧嚼着适才夫人话中的“转折点”、“惯性”两个可以意会但总是不得要领的词语,松谷摇了摇头没有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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