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君臣 君为臣忌。(1 / 2)
此次行军共分三路。
其中东路由黑龙江将军萨布素统领东三省兵士越兴安岭出克鲁伦河进击;西路则由抚远大将军费扬古、振武将军孙思克统领陕西、甘肃的兵马, 从宁夏越过沙漠,沿瓮金河北上,以切断噶尔丹的后路。中路则为主力兵马,由玄烨亲自率领, 由京城出独石口, 接着直扑克鲁伦河一线,与东西两路军协同夹击。①
皇子们也全部被分派了任务。
除了太子坐镇京师监国, 大阿哥胤褆直接担任前军统帅。
胤祉执掌镶红旗大营, 胤禛执掌正红旗大营, 胤祺、胤祥、胤祐和胤禩, 分别统领正黄旗、正白旗、镶黄旗和镶白旗大营,参与军事决策。①
这一下子七个皇子都执掌了兵权......
常泰气得跳脚:“皇上简直是!”
国有太子, 却叫其他皇子全掌了兵权,这叫太子如何自处?
尤其是大阿哥!
皇上明知大阿哥与太子不睦,夺嫡之心路人皆知, 如今却直接将其任命为前军统帅, 这是生怕大阿哥手里的兵权还不够多吗?
索额图心里也很不舒服:“行了!这些话心里想想就行了,在外面可千万别露出来, 尤其是在御前!”
这次往征噶尔丹, 赫舍里家也被点了将。索额图此次与明珠一道, 都被委任随军参赞军务, 常泰更是被提拔成了中路大军的前锋主将,进入到最核心的火器营中。
只是,原本他做为正黄旗的都统,应该随同正黄旗出征,但皇上却突然下旨,要常泰跟随四阿哥的队伍, 管领正红旗……①
*
“一等公赫舍里常泰......”
沈菡是最早从玄烨那里听说诸位阿哥随军安排的,跟从胤禛的有赫舍里常泰、都统齐世、原任尚书顾八代等人。①
沈菡对着这份名单思量,——太子的亲舅舅,之前被玄烨单独拎出来安了一分兵权的人。这么个人,放在胤禛的麾下?
她大约能明白玄烨对赫舍里家的盘算,放到胤禛的麾下,应该也是想要胤禛对其加以监视。毕竟玄烨军务繁忙,不可能一边打仗一边盯着赫舍里家。
只是,这么一来,若是真的有什么事,胤禛岂不成了那个首告赫舍里家的人?
这有些......
沈菡不知该怎么说,她当然相信玄烨,她也明白正是因为玄烨对胤禛的信任格外不同,才把这个对任何人都不能声张、不能言说的任务交给他。
可原本玄烨这份盘算就很‘弄险’。
打仗不易,战场混乱,军营嘈杂,赫舍里家心里究竟是怎么打算的他们现在谁也不知道,玄烨的诸多猜测和防备也不能宣之于口,对外还要格外器重赫舍里家。
可万一真的有事……到时候乱局之中,究竟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敢说。
而胤禛如果接下这份任务,他将首当其冲,成为险境之中最危险的那一个。
玄烨明白菡菡在顾虑什么,这确实是个两难的决定。放在胤禛的麾下,不管出了什么事,他们父子之间沟通的效率都是最快的,但胤禛接下此事,也确实要面临一定的风险。
玄烨看她沉默:“不然......”就算了,他再想别的办法。
沈菡却突然道:“让胤禛自己决定吧。”
玄烨的话音顿住了,让他自己定?
沈菡看向玄烨:“他都二十岁了,自己要不要接这个差事,能不能办好这件差事,当然要由他自己来说。”
她是担心儿子,但也不能替他做决定。
胤禛是皇子,他以后想做、要做的事情多了去了,哪个不危险,哪个不困难,难道还能因为她这个当娘的担心儿子安危,就不叫他做了吗?
“叫他自己定吧,我尊重他的意愿。”
玄烨右手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几下,片刻后道:“好,那就叫他自己定。”
胤禛大中午被阿玛和额娘从衙门里叫回来,还以为是什么紧急的大事,原来就是这个事。
胤禛没犹豫,直接道:“儿子没有异议,但凭阿玛吩咐。”
沈菡还想给他说一说这里面的干系,但胤禛其实都明白,而且他也很清楚,这件差事除了他,别人也接不了。
先不说别的,只说如果赫舍里家真的心怀不轨,在军中有所异动,别人发现了,告诉阿玛,阿玛肯定不能当即拿下赫舍里家,而是要先仔细验证此事的真伪,再做打算。
——不然,万一有人想要构陷赫舍里家呢?
这一来一回,其中可以发生的意外就太多了。
但如果由胤禛盯着常泰,一旦发现异常,他自己就能当场决断。告诉玄烨,玄烨也能更迅速地作出反应,安全性和保密性都更好。
而且,胤禛认真道:“何况这事儿交给旁人,我也不能放心。”
如果赫舍里家真的有异心,首当其冲针对的对象一定是阿玛,他怎么放心把阿玛交给旁人?谁知道对方靠不靠谱?
万一对方疏忽大意呢?
胤禛觉得什么都比不上他自己来盯着最保险。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沈菡不再说了,玄烨伸手拍拍儿子宽阔的肩膀:“行,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
赫舍里家。
常泰被索额图说了一通,脸上的不忿收敛了一点,但内心仍旧愤懑不已。
之前皇上突然大力培养太子监国,又是联姻又是给兵权,他们还当皇上这是转性子了。
结果好么,这才高兴了几天呐!
他们家想要点儿兵权,折折腾腾了几十年,费尽心机才得了个拆出来的散兵杂将。
结果现在连七阿哥和八阿哥这样的毛头小子,都能不费吹灰之力的独领一旗,皇上这不是打脸是什么?
常泰:“我看皇上这就是成心要打太子和咱们家的脸!之前弄那个什么新年大贺我就看出来了。”
皇上就是怕自己不在京里,再叫太子夺了权,这才又是示威又是分兵权压制太子,还把他们家的人全都调到阵前去,生怕给太子留下一个自己人!
“还把皇后又提起来唱那一出戏,我看就是专门针对太子妃的!“
往年怎么不用新年朝贺?哦,太子妃刚一进门,就叫太子妃领着命妇跪在殿外对皇后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生怕自己走了,太子妃欺负皇后吗?
还是想叫皇后也效仿当年的孝庄文皇后出来监国,再压太子一头?
皇上这翻来覆去的心思,跟耍着人玩儿似的,何曾真的把太子放在眼里过?
太子有用的时候就把人拖出来用一用,没用了就扔到一旁,任由别人骑到头上来!
常泰气焰嚣张地在屋里蹦跶了一通,索额图的子侄在一旁听着,都没有说话。
直到常泰等人走了,关起门来只剩自家人,格尔芬才不悦地嘟囔了一句:“领了几个大头兵,这都快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想吆喝上自己府里吆喝去,跑这儿来耍什么威风。
索额图瞪了儿子一眼,不过也没开口斥责什么。
阿尔吉善看阿玛没有制止,也忍不住抱怨道:“我看太子还是更信公府……”
虽说他们家权势更大,但论血缘,也确实是那边公府更近。没事的时候看不出来,这一有什么事,太子待人这亲疏远近就显出来了——明显还是待常泰更亲近。
何况现在常泰掌了兵,更有点儿不知天高地厚的意思,连索额图都快不放在眼里了。
索额图还是没说话,褶皱的眼皮垂在眼球上,耷拉着面皮直勾勾盯着地板出神。
常泰怎么嚣张先不论,但有句话说得却很有道理。
——皇上这翻来覆去耍着人玩的心思,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
二月底,大军出征的一应事宜终于筹备完毕,万事俱备。
玄烨为了平衡明党和索党的势力,在前方,命索额图和明珠各督一军,一同参赞军务。而在京城里,太子留下监国,负责辅佐协助的则是刚刚被调回来的川陕总督兼礼部尚书、明珠的铁杆儿佛伦,和户部尚书马齐。①
可谓是将平衡玩到了极致。
与此同时,除了沈菡手中那枚可以调动步军统领衙门的私印,玄烨又给了她一块牌子。
沈菡摸着这块其貌不扬,已经有些落色的铜牌,不明所以地看向玄烨:“这是?”
“这是粘杆处的牌子。”
沈菡手一抖,差点儿把牌子给掉了——粘杆处???
这个,这个……?
玄烨没过多解释什么,只说了这东西的用法,以及要用的时候需要找谁:“朕会嘱咐他们,京中如有异常,自然会有人来与你禀报。”
她平日在畅春园,看似掌控着园子的上上下下,消息灵通,但实际上,这些消息的主要来源还是他。
一旦他远离京师,胤禛和胤祥也都不在,她的消息来源就只剩了园子里的奴才,对朝廷和京师的动向将一无所知。
往年还罢了,前朝留下的都是他的心腹,真出了事也不会无视皇后。
但偏偏,这次留下的是太子。
在朝臣的眼中,皇后和太子,若真的起了冲突,连玄烨也不敢保证,朝臣会站在哪一边……
“这块牌子你留着,以备万一。”
沈菡右手的拇指摩挲着这块牌子上的纹路,半晌,轻轻应了一声:“嗯。”
她没有拒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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