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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5 章 十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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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已宵禁的城内,陡然喧嚣。

一堆兵马围着一辆马车飞速奔向皇宫,惊扰了夜间敏锐的人家。

玉桑已躺下,却没有睡着,隐约听见前院喧闹时,她飞快起身,披衣出门。

她住的文琅院就挨着祖父的,都这个时辰了,祖父竟换了衣服准备出门。

“祖父。”玉桑急忙忙迎上去:“这么晚还要出门,发什么事了?”

自从玉桑答应乖乖留在府中后,江钧的原则一直都是不隐瞒,不欺骗。

该知道的都告诉她,她自会信守承诺,安分乖巧。

可这时,江钧脸上难得露出黯然之色,显然是不太想说。

玉桑心头一动,轻轻吞咽:“是姐姐出事了?”

江钧看她一眼,摇头:“江慈已平安回来了。”

玉桑非但没有放心,反而更加担心:“那、那是什么事?”

事态紧急,江钧没时间耗着,轻叹一声,赶紧换衣裳,随我一起进宫。

玉桑二话不说,飞快换了一身圆领袍,上了马车才梳头。

出来时才发现,周边也有骚动,想来是住在附近的朝臣都被惊动了。

玉桑连头发都懒得梳了,任由它披散:“祖父,您说说吧。”

有些事情瞒得了一时满不了一世,江钧知晓这个道理,长叹一声,说:“今夜,太子带兵出城捉拿三皇子,意外救下了被三皇子劫走的阿慈。只是……”

玉桑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只是什么?”

江钧深吸一口气,声更沉了:“只是稷阳竟还藏了古剌女干细在城内,古剌人趁机发难,太子为救人……失了一条右臂。”

轰的一下。

玉桑脑中乱成一片,祖父的话一句叠一句在脑中回响,最后都归集成一句。

失了一条右臂。

“什、什么叫失了一条右臂?”玉桑声音都虚了,小脸没有一丝血色,“是、是断了骨?还是上了筋?”

她慌乱的自我安慰:“没关系的!伤筋动骨都能养好,皇宫中珍奇药物无数,御医医术高明,就算骨头断了都能养回来,一定……”

“桑桑。”江钧打断了玉桑的自我安慰,再道实情。..

太子是被一把染了毒的刀刺穿小臂。

当时那个情形,未免毒素蔓延,太子必须自斩一臂。

自斩一臂……

玉桑没了声音,一个人蜷在角落坐着。

她低垂着头,乌黑长发散下,江钧看不到她的脸。

玉桑的视线一阵模糊一阵清晰,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

白里日见到的稷旻还是好好的,那双不安分的手会帮她擦眼泪,会挑乱她头发,也会碾花她的妆容。

当时她生了气,暗暗骂道,再乱动就砍了你的手。

她不明白,这只是气话啊,怎么就变成真的了?

桑桑,信我

桑桑,别怕,我去救她

他那样骄傲的人,无端端没了一条手臂,该有多难过。

“桑桑……”江钧担心的唤她,玉桑直接蜷成一团,抱膝埋住脸,甚至微微颤抖。

隔了一会儿,有压抑的抽泣传来。

江钧如鲠在喉,竟说不出一个字的安慰。

太子断臂,关乎国体,这才惊动了大小官员。

江钧想,不出意外,现在宫中也应当闹翻了天。

东宫的确已经忙翻了天,嘉德帝和皇后夜里惊起,第一次乱了仪容,就一直守在殿外,看着不断有宫奴端着血水盆走出来。

赵皇后泪流满面,全靠嘉德帝搀扶着。

稷栩跪在地上向二人告罪,眼泪止不住的流。

赵皇后心痛不已,上前与他抱着同哭。

嘉德帝别开脸,一双拳头死死握紧,人至中年,他很少有喜怒形于色之时,可眼下,他眼中皆是愤怒与恨意。

太医院将所有的止血药材都取了过来,御医个个满头大汗,围在一起商议救治方案。

断臂染了毒,是不能碰了,现在重要的是将伤处止血,以及防止伤处再发新症。

彼时,宫外也沾满了闻讯而来的朝臣,可宫门已落钥,若无圣人宣召,是进不去的。

但这种大事,谁也走不了,便都守在宫门口等消息。

玉桑从人群中退出来,遥望着这座自己一直想逃离的宫殿,这一刻,她只想进去。

什么自由自在,什么恩怨旧仇,什么新的人生,在这一刻变得一点也不重要。

她甚至觉得,若她早点进宫就好了,至少在这一刻,她是在里头的,可以名正言顺守着他,陪着他。

前世她不愿看到他有事,如今一样做不到。

那是她舍了性命也要护着的人啊……

玉桑慢慢退出拥堵的人群,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忽的,她背后撞上一人,那人飞快伸手扶住她,气息熟悉。

玉桑回过头,看见了韩唯。

不似旁人的凌乱,他依旧是从头到脚的整洁,不止是起身收拾的太快,还是根本就没睡下。

韩唯整个人都冷静的出奇,与满脸泪痕的少女形成鲜明对比。

他垂眼看着她,淡淡道:“哭什么,人不是没死么。”

难不成你还想看着他死?

泪眼朦胧的少女忽然露出几分恶狠狠的表情,奋力甩开了他的搀扶,退到一旁。

韩唯手一空,手指动了几下,又慢慢放下。

他双手负于身后,脸上浮起几丝微不可察的讥诮。

看看这梨花带雨的样子,此刻若有人说你什么不好,她大概能扑上去将人咬死吧。

稷旻啊稷旻,你这一招,真是高。

大约半个时辰后,嘉德帝身边的内侍急忙忙赶来,先是向众臣报了平安,只道太子殿下并无性命之忧,然后劝各位散去,以免耽误明日的朝事。

内侍既能这样说,想来的确是无碍。

但……

太子断臂,这是件大事。

圣人为一国之君,不仅主宰一国,更是国之颜面。

从古至今,因有大能而自动忽略一些不明显的隐疾,亦或是有意遮掩后不怎么容易被发现的国君倒是有,但明明白白缺胳膊断腿的,却是一个都没有的。

身残不可为君,如此一来,储君人选,就该另择了。

朝臣散去,可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同样的思索之色。

玉桑一一看去,最后望向走到身旁的男人。

韩唯还是那副冷漠之色,仿佛不关心断臂太子能否当皇帝,也不关心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当皇帝。

他看一眼玉桑,又掏出一块棉帕。

“不是没事了?人还活着,就不算绝路。不是吗?”

玉桑接过他的帕子,低下头:“多谢。”

韩唯看向一旁:“江太傅要走了,你不走吗?”

玉桑抬眼,果然见到祖父在与几个闻讯而来的友人说话,只是时不时往这边看一眼。

似乎是不想过来打扰,故意拖延时间。

她忽然想到什么,问韩唯:“稷阳和其他人呢?”

韩唯自有消息门路,这点事难不住他。

“稷阳被抓走了,太子只带回你姐姐。”

抓走了?

霎时间,玉桑心中冒出一张人脸来。

一定是他!只能是他!

玉桑紧握拳头,心中陡然滋生出一丝可称之为恨意的情绪。

“桑桑。”江钧终究还是走了过来:“先回去吧。你若想进宫,明日再来。”

玉桑想到了家中的江慈,倒也没犟,把帕子还给韩唯,韩唯不接,转身就走。

她捏着帕子,对江钧点头:“好。”

江府此刻也不安宁。

现在不止是太子断臂,连三殿下也被古剌人所擒,消失无踪。

江慈的婚事吹了,江家会不会因为之前和三殿下的关系收到牵连也是未知之数。

玉桑回来后,先去看了江慈。

花氏满脸憔悴,但终究心安了。

“阿慈没事,只有些破皮的小伤,再就是受了点惊吓。不过她已经睡下了,现在不早了,你先回去歇着,等明日再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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