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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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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的暴雪,将整座皇城都淹没在了素白之下,各处的悲田院,居养院,以及惠民药局等,都已经在朝廷的调令下做足了准备。

照这般下去,定会有百姓受灾。

负责城防的卫兵加强了巡逻,巡检京中各处房屋,督促积雪清|理,以免压垮房屋,如此种种手段之下,暂时局面并未失控。

这日,沉子坤冒雪出行,马车之外,跟着八个护卫。

自从沉子坤遇袭,吴氏一改从前的低调,招揽了不少门客,其中就有身手高强的武者。

只要沉子坤出行,就必须将这些人带上。

纵是上朝,也不例外。

沉家此举,自然引来侧目。

不过有着沉子坤遇袭在前,虽颇有微词,却也并非不可理解。

他这一回,是要去拜访翰林学士。

沉子坤与现在的翰林学士刘成儒乃是朋友,两人以文会友,相交不论辈分政治,每隔月余总会碰面闲谈,引以为趣。

哪怕是这样的大雪天,刘成儒要是兴起给他下拜帖,遇到沉子坤休沐时,倒也会兴起赴约。

大雪里,马车的前行很是缓慢。

这寒风刮得人几乎睁不开眼,连带着车帘,也被刮得乱舞。

马车内的人,并不多么好受。

沉子坤跪坐在马车内,摆在角落里的炭盆散发着的温度,还没温暖起来,就已经被刮进来的寒风带走。

他皱着眉,正一遍遍看着手中的书信。

沉子坤和刘成儒很熟悉。

他们的交情,还要从几十年前开始,那会,他们还是同窗。

刘成儒的字迹,沉子坤不知看了多少遍,可今日他送来的信,虽还是他的笔迹,然横看竖看,却非常奇怪。

就好像每字每句,都是临摹出来。

其实,刘成儒送来的帖子,并非是约见沉子坤,相反,是想推迟他们约好的碰面。

那是三日后。

是沉子坤觉察出不对,这才要冒雪出行。不然,纵然刘成儒与他关系再好,这样的暴雪天,他怎可能硬要出行?

他不是刻薄的人,非要折腾底下的护卫。

好不容易赶到刘府,护卫上前去叫门,拍了许久,才有人出来应门。

这应门的下人神色慌张,三言两语就想将护卫打发走,却看到沉子坤披着大氅,冒雪下了马车。

那一瞬,他的脸色惨白,反射性就将门给甩上。

沉子坤脸色沉了下来,厉声说道:“给我踹开。”

刘家人,从不敢对他这么不敬。

沉子坤如何意识不到出事?

他带来的护卫本就多,其中还有几个性情彪悍的江湖武者,闻言立刻上前。几个彪形大汉,几经踹动,那扇大门竟是轰然倒了一半,露出其后凌乱不堪的院落。

应门的下人欲跑,被护卫一把拿下,其余的人等跟着沉子坤闯了进去

刘府上一片狼藉,前往主院的路上,还倒着一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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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看,就是出了大事。

很快,四散开来的护卫,将一对男女从后院抓了回来,更从他们身上搜出不少细软金银。

沉子坤定睛一看,竟难以置信。

那个男子,乃是刘成儒的独子,刘浩明。

“沉大人,我们在主院发现了刘大人与刘夫人,以及刘少夫人的尸体。”

沉子坤的身形晃了一晃,差点没站稳身。

刘浩明的声音,在冰雪里,比恶鬼的哭嚎还要凄厉:“我没想那么做,那不是我,不是我……肯定是恶鬼附身,这才叫我做出这么残忍之事!”

他在护卫的压制下状若癫狂,还一心想要扑向另外的女子。

经查,她是刘浩明新纳的妾室。

她比刘浩明的正妻貌美许多,轻易蛊惑了刘浩明的心,以至于他动了休妻的念头。

然刘少夫人颇得二老喜欢,他们根本不答应此事,也为此与刘浩明有过数次争执。

今日清晨,原也是这般。

结果不知是刘浩明受了刺激,还是地面太湿滑,父子两人在激烈争吵时,刘浩明用力推搡了下刘成儒的肩膀,他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再没有爬起来。

刘夫人在屋内听到动静,与刘少夫人一起出来,看到了这惨剧。

刘少夫人激怒之下,与刘浩明爆发了激烈的冲突,被他活活掐死,刘夫人经受这接连的打击,竟是一口气没上来,被刘浩明给气死过去。

顷刻间,接连三人的死亡,让刘浩明也恐惧不已。

“我真的……沉大人,沉叔叔,你信我,你从小看着我长大,你该知道,我是多么敬爱父亲,我从没想过要杀他……”

他哭得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狼狈又可怜。

沉子坤走到刘浩明的跟前蹲下来,看着他狂乱的眼睛。

“你父亲的事情,或许的确是意外。”

刘浩明的眼底升起一丝渴望,拼命点头。

“不过,你掐死妻子,气死母亲,杀了试图报官的老管家,又临摹了你父亲的字迹送拜帖给我……子淳啊,”沉子坤叫着刘浩明的表字,声音里带着悲痛,“我看着你长大,还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吗?”

封锁消息,推迟会面,整理细软。

他这是想带着妾室逃出京城,甚至连老父母的尸体都顾不上收殓。

怎么会有这么猪狗不如的人?

沉子坤是早上急匆匆出门,回来却已经是傍晚,这时,关乎刘府的惨案,已经在京城传遍。

杀父杀母杀妻,简直是悖逆人伦。

吴氏迎上来,欲言又止。

她知道沉子坤与刘成儒的关系匪浅,而今刘家出了这样的大事,沉子坤连一贯挺直的背脊,都有些弯了下去。

更别说这件事情还是他亲自处理的,证据确凿,虽然不能立刻判刑,人已经

押进了牢狱。

吴氏很少看到沉子坤这般颓废,嫁给他这么多年,就只见过两回。

一回,就是现在。

再上一回,还要追溯到十来年前。

沉子坤疲倦地说道:“我想吃些酒。”

“已经让人温着。”吴氏轻声道,“我给你做了几道小菜,可要叫贤儿陪你?”

沉子坤不怎么爱喝酒。

不过心情郁郁时,会喝酒解愁。

偶尔,会寻长子沉贤作陪。

沉子坤抚上吴氏的肩头,低沉着说道:“不必,你陪我喝两杯就是。”

说是要人陪,可沉子坤却是自己一杯一杯往下灌,烧得连心口都是火。

沉子坤很愤怒。

他已经许久不曾这么暴怒过。

在刘府上,如果他不是还留存着几分理智,他真真恨不得杀了刘浩明。

吴氏见不得沉子坤这么一杯杯往下灌,连忙按住他的胳膊:“不能再这么喝了,你忘了上一回……”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猛地顿住。

这在沉府,几乎是个禁|忌。

沉子坤原本还要再喝,听了吴氏这话,却只能苦笑一声,任由着吴氏夺走了手里的酒盏。

他喃喃说道:“刘子淳那小子,是我亲眼看着长大,当年他娶了车家那小姑娘,是当着车泽的面发誓,说要一生只得这位夫人……这才几年?”

算下来,也不过四五年。

吴氏淡淡说道:“人心易变,轻易说出口的承诺,反倒是个笑话。”

对于女子来说,这几乎是再寻常不过的事。男人可以寻花问柳,他们却必须相夫教子,这已然是不得不认命的事实。

当年慈圣太后都如此,而今的刘少夫人,亦然如是。

沉子坤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夫人,我不明白,既是无法做到,当初何必承诺?”

吴氏:“你是君子,君子重诺,所以诺言于你,重若生命。可世上如你这般的人之少,若是谁人都是君子,岂非天下大同?”

沉子坤沉默了会:“我非君子。”

倘若他是,他就不会有这暴怒到几乎要杀人的冲动,如现在,如当初。

今日发生的事情,让他有些回想到当年。

这一想,他竟是有些痴然。

沉子坤当年,曾是先帝的太傅。

凭借的,是沉家的底蕴,是沉老院长的名气,也是他自身的能耐。

才会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地位。

后来,妹妹沉思嫁入皇家,沉子坤原本以为,这是一桩难得和美的亲事,至少两人互相喜欢,总比盲婚哑嫁好上许多。

至于荣华富贵,他却是没多想。

谁曾想,这样的妄念,不过几年,就已然成为笑话。

这对沉思来说,亦是非常痛苦,可沉子坤决计想不到,一贯温柔可爱妹妹最终,竟会变成那个模样。

倘若她不再爱皇帝,不

管是她要出宫,还是要报复皇帝,沉子坤都会竭力帮她。

可她不该那么做。

皇帝有过许多的孩子,沉思生下来的皇子,不过排行第九。

她既不爱他,皇帝又怎可能重视他,她之虐待,不过是让那孩子的处境雪上加霜。

沉子坤还记得,当年他第一次和那孩子说话,是在一次皇家宴席上。

从前几次碰面,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过。

宴席过半,皇帝要寻他。

沉子坤起身随行,过不多时,领着他的宫人忽然停下脚步,看向对面的孩子,欠身说道:“九皇子,你怎么在这?”

旋即,是一道尚算清脆的声音:“有东西丢了,我在这找找。”

九皇子?

沉子坤越过宫人,看向对面的小孩。

他看起来很瘦削,岁数并不大,套在不太合身的皇子服饰里,显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只是右脸上,有着红肿的印痕。

五指根根分明,是刚刚被人抽|出来的。

九皇子脸上的巴掌印,明显到沉子坤都忽略不了,可不管是九皇子,还是这领路的太监都熟视无睹,好像根本没看到。

那太监,竟还要带着沉子坤再往前。

沉子坤怎么能忍住,他语气低沉地说道:“这位公公,还且留步。”他看向九皇子,“我有几句话,想要和九皇子说。”

领路的太监面露为难之色:“可是,沉大人,陛下还在等着您……”

“那就让他等着。”沉子坤冷冷地说道,“若是他觉得我做得不妥,就让他亲自过来押我。”

沉子坤这话一出,那领路太监如何觉察不到他身上的怒气,猛地低下头去,不敢再言。

沉子坤敢这么说,他可不敢转述。

沉子坤丢下那话,大步走向九皇子。

只见那孩童停在原地,并不后退,一双黑亮的眸子紧盯着他:“沉?”

沉子坤:“我是你的,舅舅。”

说出最后那两个字,沉子坤竟有着陌生的羞耻。

“是谁打的你?”

皇后生下九皇子后,皇帝对中宫的荣宠回到了当初,只是这对怨侣关系不好,已然是谁都知道的。

只沉子坤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这么胆大妄为,如此欺辱中宫之子。

“是母后。”

九皇子平淡地说道:“方才我去探望她,母后见了我很生气,打了我一巴掌,让人带我去荷花池,让我在水里泡上几个时辰。”

他在中途跑走了,着急之下,丢了东西。

而今,不过是回来寻。

沉子坤几乎没有明白听到的话是何意,分明每一个字都认识,可是组合起来,却是如此荒谬可笑。

这可是初冬!

皇后让一个年纪小小的孩子去泡水,这岂不是要了他的命?

九皇子看着沉子坤脸上的薄怒,面露不解:“母后

想要我死,这不是整个皇宫都知道的秘密吗?”

他之平静,冷到让人骨髓发寒。

沉子坤已经回想不起来那时候,自己到底是怎样的表情。

可他却牢牢记得赫连容脸上的平淡。

那一刻,沉子坤心里莫名升起了对皇帝的恨意。

“那一年,我也是恨得几乎想要杀了他。”沉子坤喃喃说道,“我恨他言而无信,我恨他将沉思逼成那样,我恨他没有保护好那孩子。”

不管身为夫君,还是父亲,先帝无疑都是失责的。

吴氏抓住沉子坤的胳膊,轻声说道:“可是现在,陛下也过得很好,就不要再想当年的事……”

沉子坤苦笑着摇头:“活得很好?夫人,你没见过他还年幼的时候,自会觉得他很好。可是,陛下现在这样,是如何都算不上很好。”

是哪样的好?

成为皇帝,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自然是很好。

沉子坤并不后悔在这一路上的相助。

可坐在皇位上的景元帝,又何止是肆意妄为?许多时候,沉子坤甚至觉得,他漠视的,又何止是旁人的性命?

他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

沉子坤是怕,总有一日,景元帝会将自己都当做是有趣的筹码,最终将自己活活玩死。

吴氏闻言,笑了笑。

沉子坤看她,就听到她无奈地说道:“夫君,你这话,要是被他人知道,怕是要觉得你胡言乱语。”

沉子坤知道吴氏不信,摇着头,只是不再言。

是了,景元帝如今已经是皇帝,还有什么不痛快?

那么大的权势,那么奢靡的环境,几乎整个天下,都在他的手里,已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这还能有什么不痛快!

可沉子坤知道景元帝一直、一直都不痛快,从慈圣太后死的那一天,甚至在那之前,他就从来都没有痛快过。

滴答,滴答——

水滴计时,好像一声又一声的催命符。

这是古法,也是宫里过去常用的方式,只到了后来,景元帝登基后,就全都废除,再也不用。

宁宏儒擦了汗,宛如还在梦中。

刚才,他一听到水声,就惊醒过来,如同多年不见的梦魇。

他一醒,外间就有动静。

很快,就有个小太监进来,轻声说道:“殿内没什么动静。”

宁宏儒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每天夜里,没有动静,就是最好的消息。

“总管,小的给您泡些茶来。”那小太监机敏地说着,退下去做事。

宁宏儒刚才惊醒,已经是再睡不着,索性就爬了起来。

他环顾四周,才发现外头竟是下起了雨夹雪,真是他奶奶的,怪不得梦里还以为是水滴声。

宁宏儒叹了口气。

其实不管是景元帝,还是他们这些伺

候的人,都挺不喜欢下雨,上次上虞苑皇帝在暴雨里失踪,就让宁宏儒心惊肉跳。

少时,景元帝曾被关过几天的水牢。

如果不是沉子坤收到消息赶来,人怕是真的要没了。

这是宁宏儒第一次在沉子坤那君子的脸上,看到勃然的怒气。

滴答,滴答的雨声,在这宫里,就如同催命符。

穿行过雨幕,石丽君带着人,悄然出现在了门外。

宁宏儒:“动静就这么大,连你都吵醒了?”

石丽君:“雨日难眠,又不光是我。”

宁宏儒轻叹了声,将刚端上来的热茶,推到石丽君的手边,“那就喝两口。”

石丽君在宁宏儒的对面坐下。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这两人却是清醒得很。

“宁宏儒,你说,这雨会下到什么时候?”

石丽君有些厌烦地说道。

宁宏儒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这谁能说得明白?这还得看老天爷的脾气。”

“老天爷,哼。”石丽君淡声说道,“要是都靠老天爷垂怜,自己都活不下去了。”

越是到冬日,石丽君的脾气越是不好。

宁宏儒知道她的症结。

慈圣太后的忌日,就在冬天。

宁宏儒老神在在地说道:“你不要总是这么在意,越是惦记着,反倒越是不痛快。”

石丽君皮笑肉不笑:“你何尝痛快过?”

两人一同沉默下来,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慢慢的,石丽君才又说:“那奸细刚死没多久,就又有人蠢蠢欲动,德妃已经有些压不住。”

自打德妃在后宫威严受损,行事上,就有些颇受牵制。

康妃事发后,更是揭露了当初御花园下毒的事,是她所为,乃是声东击西之计,为的是顺利将消息送出去。

如此一来,事实水落石出,却也叫德妃的威望一落千丈。

这无疑说明了中毒案里那两个倒霉的宫妃,全是德妃陷害的。

宁宏儒:“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她太过急躁,自然会有这样的下场。”

这怪不了谁。

“有样学样的,可也不少。”

“陛下喜欢看这些,斗起来才好呢。”

石丽君听了宁宏儒这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难不成陛下,现在还喜欢着?”

他们的陛下,以前感兴趣的时候,那偶尔还是会去走动。

可是现在,已经很久都没有到后宫里去了。

在那之前,景元帝就像是一块香喷喷的肉块,到哪里都是非常招摇。

宁宏儒笑了起来:“那可不能够。”

眼下,景元帝一心都记挂着惊蛰,怎么可能还有多余的心力去在意那些?

宁宏儒对惊蛰,感觉复杂。

若不是他在,宁宏儒未必能回到现在的位置,真真是一个奇迹,他轻易就动摇了景元

帝根深蒂固的观念。

一想到他对景元帝这可怕的影响力,宁宏儒又喜又惊。

喜的是,惊蛰是个难得可贵的好人,许多看法和坚持,看着良善天真,柔|软可欺,然对冲着景元帝的肆无忌惮,却恰恰是件好事。

惊的是,惊蛰喜欢,接受的,一直都是容九这个假身份,而不是景元帝。甚至于他自己,都并不怎么喜欢乾明宫,就更别说靠近皇帝陛下。

……依着景元帝这可怕的偏执,再加上他对惊蛰家人的处置,宁宏儒就不免叹了口气。

这要是一朝被发现,岂不呜呼哀哉?

就怕,陛下越来越不知道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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