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妈，我爱你（1 / 2）

2007年的上海，冬天异常寒冷。

不过刚到十一月份，漫天的冰霜就覆盖了老弄堂里破旧的黑瓦。

远远看去，整条逼仄的巷子灰蒙蒙一片，伴随着几阵凛冽的寒风，阴森森的冻人。

“妈，我去上学了。”

留着齐脖短发的少女熟练地把沉重的书包套在厚厚肥肥的棉袄上，随手抓起桌子上的一根油条，咬了两口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一把扯下腰间的围裙，噗噗拍打着身上，看都没看少女一眼，语气生硬地说：

“锅里有两个鸡蛋，你拿着路上吃。”

顿了一下，似乎发现这个举动太过温柔，于是赶紧找补一句：

“看在你最近成绩有所进步，老师打电话表扬你，我这脸上总算有点面子的份上，便宜你这个赔钱货。

爱吃吃，不吃拉……”

“谢谢妈，我吃。”

少女甜甜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亲昵地抱了抱女人，然后开开心心地进了厨房。

“…………”林华凤错愕地愣在原地，冰冷的表情在她沧桑却不失韵味的脸上一点点皴裂，向来沉寂如死灰的眼神也在不知不觉中有了亮光。

而这细小的变化，似乎从一个月前就开始了。

那天早上，易遥高烧不退，林华凤借了隔壁老王的板车，推着她去了二里外的小诊所。

医生给易遥打了两管小针，又挂了五瓶吊水，林华凤就把她拉回了家。

焦头烂额地照顾了一天一宿，到了半夜，易遥才迷迷糊糊醒来。

“妈，不要走……”易遥死死地拉住林华凤的手，泪眼婆娑地望着眼袋快要掉到脸上的母亲，弱小可怜又无助地哭喊：

“妈，我爱你，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林华凤瞳孔一缩，心里五味杂陈，低头把脸上凌乱的长发撩到耳后，抬手拍了拍易遥的手背。

“别瞎叫，大晚上的，吵醒街坊邻居，明天一早又要多看人的白眼。”

“嗯嗯。”易遥乖乖地抿紧嘴巴，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林华凤，鼻音糯糯地撒娇，“妈，我饿了。”

林华凤心口一软，不再乌黑的眼仁划过一抹心痛，鼻子莫名其妙开始不通气。

她懊恼地推开易遥的手，仰头薅了薅头发，拆下皮筋重新缠了两圈，随意地把长发绾在脑后，起身背对着窄木床上的少女，不耐烦地骂了一句。

“赔钱货就是赔钱货，剩半条命了还会折磨人。”

说着，她撩开作为隔间的帘子，大步走进了厨房，手脚麻利地为她口中的赔钱货做了一碗香喷喷的麻酱拌面。

从那以后，林华凤开始全方位多角度地受到了易遥的“冲击”。

“妈，我会努力学习，天天向上，赚很多很多钱养你，以后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妈，这是我新买的毛巾，你一条我一条，我们用完以后挂在我房里好不好？”

“妈，我今天在路上捡了一个钱包，钱包的主人给了我一百块作为感谢，都给你。”

“妈，这是我学做的菜，你尝尝，好不好吃？”

“妈……”

……

短短一个月，易遥喊妈的次数比过去十六年加起来都多。

林华凤再怎么封心锁爱刻薄尖锐，也难以招架易遥太阳一样的热情。

于是，在不知不觉中，尽管她嘴上还是不饶人，行动却对女儿越来越好，会给她做一日三餐，会给她缝补袜子……

只是，那个敏感懦弱的易遥，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开朗明媚？

林华凤想不通，总是不经意地观察着易遥。

沉郁清冷的脸，大大的眼睛，大而尖锐的鼻子，略翘的嘴唇，圆润的下巴，乌黑蓬松的短发……这模样，是她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女儿没错。

第九百九十九次怀疑又确定完易遥的身份，林华凤失焦的眸子恢复神采，动了动僵硬的脖子，转身坐到了饭桌旁。

“哇……热乎乎的，好暖和呀！”

杨七七蹦蹦跳跳地从厨房出来，一手握着一个鸡蛋，俏皮地贴在林华凤的脸上蹭了蹭，烫得她往旁边躲了躲，没好气地啐骂：

“手痒就自己剁了，别拿我辛辛苦苦挣的食物瞎玩。”

“好的。”杨七七笑嘻嘻地把鸡蛋装进了口袋里，抬手木嘛一下对林华凤送去一个飞吻。

“妈，我爱你，我走了，你不要太累哦！”

“快滚。”林华凤头也不抬地骂着，眼角的余光却很诚实地目送着那抹活泼的身影出门，脸上更是露出了她所不知道的笑容。

就连嘴里的油条白粥，似乎也比以前好吃了许多。

如今的易遥无形之中给林华凤带去了耀眼的亮光和温暖，她这辈子却永远不会知道，易遥早已不是易遥……

这边，杨七七刚推上自行车，迎面就和对门儿送儿子出门的李宛心打了个照面。

“李阿姨好。”杨七七大大方方地打了个招呼，“齐铭，早上好。”

“易遥，早上好。”高高瘦瘦的少年笑着点了点头。

李宛心咧嘴假笑了笑，看了一眼杨七七身后的家，眼里充斥着鄙夷和不屑，很快移开视线，把手里的牛奶塞到齐铭的车篓里，不厌其烦地叮嘱：

“儿子，牛奶每天都要喝，你正在长身体，营养不能少，知道吗？”

齐铭够着脖子看了一眼走远的杨七七，忙一脚踢开自行车的脚撑，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就握着车把快速推了起来。

“齐铭，你慢点儿骑车，路上注意安全！”

李宛心扯着嗓子叮咛又叮咛，眼看着儿子走远，正准备回家，一转身就和林华凤对上眼神，搞得她好像撞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嫌弃地翻了个白眼，然后高昂着头颅，自命清高地进了屋子。

“呸，装什么高贵！”林华凤晦气地骂了一句，砰一下把木门关上，紧紧地插上门闩，眼不见为净。

与此同时，齐铭很快追上了杨七七，见她一路上笑呵呵地和街坊邻居打招呼，他忍不住感慨：

“易遥，你最近变了好多，变得开朗活泼，这样挺好的。

不过，易遥，你为什么好像在躲着我？”

嘁，你t跟个中央空调似的到处暖人，傻子才不躲好吗？

原影视的易遥就是被你这根稻草压死的，我去你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