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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 2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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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夫人只一眼就猜到了他是谁。

她家公那年回中国拜访老友,回来后对其孙子称赞数月,说他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夸他也就算了,硬要对比着数落伍柏延纨绔没正形。伍夫人溺爱小儿子,对此番说法自然不服,听闻这人要来,她是存了“我倒要看看”的心思迎候在这里的。

现如今,她确实懂了“积石如玉、列松如翠”这八个字的字面意思。

“你就是斐然吧?”伍夫人柔声问,优雅地向他递出纤纤手。

向斐然执她掌尖握了一握:“晚上好,初次见面。”

他有一把如金石一般的嗓音和周到的礼数,伍夫人脸上顿时就笑容绽开,为他的濒临迟到找托词:“我看外面又下起雪了,你这一路过来想必是很堵的。”

“我骑车过来的。”向斐然自在道。

伍夫人脸上表情有一秒钟的凝滞,“骑车?啊……”她很快找到了解释:“这样的雪天,从中央公园一路骑过来应该是很清静优美的。”

她固执地认为他一定住在上东区中央公园附近,最起码,不该远于两个街区。

向斐然微微一笑,不再做解释。他很熟悉伍夫人这一类人,要她接受人生经验外的世界对她来说是一项重大挑战。

“An今年刚进哥大,我记得你们上次在中国见时,他才十二岁。”伍夫人引他上楼,边介绍着:“你比他大不了多少?听说你在哥大读博,真是缘分。”

向斐然回道:“大五岁。”

伍夫人算了一算,原来是二十四,或者说是二十三周岁。她从丈夫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向斐然也许会在今年冬假时来公司待一阵子。

伍家有自己的家族信托,这是当然的,他们已很久不做实业,倒是持有一间投资公司,在华尔街专业人士的顾问下,做得还算风生水起。日前向家来电,说明了情况,委托他们安排向斐然实习。

向家情况颇为复杂,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向联乔此前收养的那个儿子,如今事业规模庞大,是完全值得伍家重视的。

念及此,伍夫人展颜问道:“你在哥大念什么?”

需要进入投资公司实习的,想必不是金融便是其他的什么商科了。

“植物学。”

伍夫人面带微笑,眉心却一蹙:“……什么?”

“植物学,Botany。”

在伍夫人呆滞的目光中,向斐然点点头:“前厅的千代兰不错。失陪。”

说罢,他自她身边轻巧越过,叩响了面前的那扇书房门。

伍家的长辈跟向斐然爷爷向联乔于年轻时相识,两人曾一同游历祖国大好河山,后来,随着向联乔的任职足迹越来越远,又在身份上多有不便,便很少见面了。

因为这一点,伍家家主伍兰德对向斐然的到来表现出了极大的欢欣和热情。

听说他博士攻读的方向是植物学后,伍兰德颇为了然地说:“以你的专业背景和学术能力,将来回了你父亲的公司,一定大有作为。”

向斐然勾了勾唇,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

他父亲的公司做生物和医疗器械方向,故而伍兰德才会有此一说。但他并不知道,向斐然研究的方向是植物的分类与演化,跟药企所需的专业背景相去甚远。更何况……他根本连他的钱都不愿意沾上一分,又谈何“回”他那里?

他今天来赴宴,也纯粹只是看在了向联乔的拜托上。

几句聊完,将向联乔思念故友之情带到,并谢绝了伍家安排的实习后,向斐然起身告辞。

伍兰德擎着雪茄送他出门,像是不经意间提到:“听你一说植物学,我倒想起来了,楼上有一些藏书就是有关这个的,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伍家收藏颇丰,伍兰德曾拍下过一件流失海外的汉代珍品捐赠回国,轰动一时。顶层阁楼专为书藏字画打造,是伍宅十分引以为傲的一部分。

伍夫人在一旁搭腔:“好像有一份,是卢梭的……”她不太确定地笑笑,“也许是我记错了?他应该是个思想家。”

出乎她意料的是,眼前一直冷淡疏离的青年,在这一句话后掀抬起了眼眸。

他罕见地主动开口:“卢梭曾给他表妹的女儿写过十一封有关植物学的信,合集出版时,被命名为《植物学通信》。”

伍夫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么,一定很有科研价值了?”

“没有。”

“……”

“有一些人文和博物学价值。”

“……”

向斐然沉吟数秒:“我记得,这些信件的原函应该在德莱赛尔夫人后人的手上。”

德莱赛尔夫人就是卢梭的表妹,他认为伍夫人应当有能力在前后语境中推敲出这一身份。

伍夫人没有推敲出这一层,但这并不妨碍她微微地仰了仰本就已经很笔直的脖颈,微笑道:“也许这些故纸堆兜兜转转,恰好这一世就该在这一间阁楼。”

向斐然唇角稍抬,一抹不带情绪的笑转瞬即逝。

“我猜你一定跟An他们谈不到一起,他是小孩子,只知道喝酒胡闹。”伍兰德早把他的兴致索然看穿,用另一种方式高明地留客道:“不如,我带你去阁楼,翻一翻那些卢梭亲笔写下的信件?”

这本书的中文和法文版向斐然当然都已翻过,信件里关于植物的辨析和一些科研论断,如今看来有诸多疏漏和臆断之处。但这毕竟是卢梭,是他曾经送给过一个小女孩的礼物。

脚步的凝滞是很细微的,只花了一秒,向斐然便放弃了酒吧下半夜的出场费,转而随他上楼。

·

四楼乐声喧闹,现场的一切都无可挑剔,尤其是伍柏延还请了一位最近在billboard上风头正劲的歌手前来助兴。

不知道哪个人喝高了,将窗扇推成洞开。冷风穿堂扑面,将商明宝的栗色长发从肩颈上吹得微微扬散。伍柏延与人交际完,回眸瞥见这一眼,心里微动。

一旁廖雨诺嗤笑:“有些人啊,把眼神收收。”

伍柏延回过神来,对廖雨诺的打趣不置可否:“别乱讲。”

“哟,你妈都上赶成那样了,你还在我面前装矜持?”廖雨诺手指绕着头发:“别告诉我你没心思。”

商明宝家世显赫,在场诸人没几个跟她齐平,说是一个圈子里玩的,其实暗地里都以跟她有交集为荣。伍柏延当然知道他妈妈想攀联姻的算盘,他虽然嘲讽过几句,但也没明确拒绝过。

廖雨诺想了想:“她最近心情不好,你要是能把她哄到手,也算你有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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