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安石须起,要苏天下苍生(1 / 2)
姜州牧虽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事情安排妥当了。
等到日头偏西了,人这才凑齐,六个老仆排排站在院子里。我瞧了半天,一张张脸都仔仔细细对过来,恨不能将他们的白头发都数清楚。
我看得眼睛都酸痛了,脸上的皮都要被斜阳刺破了,转过来又认认真真将姜州牧打量一遍,最后才摆摆手让这些人下去。
这些佝偻的灰布衣服奴仆才个个低头下去,走路都摇摇摆摆,竟不如我们骑来的马精神。
我看着空中晚色,残阳涂抹的厚重颜色定格在天边,像是长年累月在桌上,无人清理的油污,脏得很,臭得很,让我鼻息中充满了腐烂的味道。我不敢弯腰,怕张口就要呕吐出来,叫地上也浮起污秽的酸涩。
马厩中的四脚畜生尚还鲜丽伾伾,这些两足男人就个个被岁月权势压弯了背脊。
他们颓唐迟暮,脸上只剩下无穷无尽的褶纹,干枯的指甲旁只有松弛的皮,因为粗糙干燥而爬满皮肤的白纹死皮隐没在宽大的袖口里,正如他们身上穿得太久而发黄发旧的衣服,和这个世界一同,全都皱起来了。
折叠在其中的不仅有年华,我明白,因为我看得见。
我看着头顶扣下的苍穹,只觉肩头的骨都要碎掉,脚下的一方土地也要裂掉,可终究是回头艰难地走回内殿。
里头没有那个老仆,姜州牧也看样子并不知情。
只当我是在做梦吧。
在正午阳光最盛的时候,做了场春秋大梦,梦里老仙人入梦来,当了回收拾残羹的仆。
我也希望那只是梦,可它终究不是。
至此,所有线索尽断了。
千怕万怕,忙活了一整天,心情起起伏伏怕的不过就是这个,再糟又能糟到哪里去呢。
有什么可怕,不过是回到了起点。
我忽然想要笑,可终究还是把嘴角耷拉了下去,慌忙想要去找什么遗漏的地方,可是伸出手,抬起脚,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往哪里查。
我浪费了这一天,什么主意也没有,费了这么多弯弯绕绕,这其中有几条是对的,有几条是错的呢?
王将军护送银两来,许州刺史带银两走,皇帝那边说银两无故消失。
是皇帝错了,还是刺史挪用银两,亦或者是姜州牧说谎?
我竟找不出来!我竟看不出来!
就凭我现在这个样子,如何成事?我忽而只觉自己站在滔天大浪前,眼睁睁地望着海花匒合相豗,遮天蔽日,铺天盖地,嘘噏乾坤,深处漆黑而尖利的爪,冲过来,魔鬼满身的尖牙,尽数欺压拍来,打得我筋断骨碎。
我渺小至此,无处躲藏,看着湛蓝变成青黑,从头凉到脚,看不见红日,甚至看不见透过来的半丝光。
厅里的老仆还留着,姜州牧跟在我身后一起进来了,可我却只想要什么都不管,蒙头大睡,连对柏永晞的那点好奇也被消磨殆尽了。
我自然无法就此放弃。如果真的实在没有办法,大概只能去许州一探究竟了。
这个时候姜州牧也不能帮我什么,稍作休息后,今日也就只能堪堪作罢,叫人都散了回去好好休息。
阳光死了,自然有烛火替它闪耀,烛火尽了,自然有群星荟萃。
万物更迭,笙歌散尽,满地穷死伤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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