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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烟雨微微,一片笙歌醉里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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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帐中出来,抬头只望见头顶一轮当空的明月,烨烨生辉,冰冷地灼烧。

夜间的篝火将树木烧得通红,也映照着哨兵的面庞。方才慷慨陈词的幕僚都捧着酒杯,兴致高涨地谈论着天下大势。席间景烨将我唤到身侧,将我引荐给他的副将们。

他的醉眸里盛满了破碎的星光,低头与我碰杯道:“这位是萧向,曾也在南篁游历过,是我多年的故交。”

我点头,笑着应了:“承蒙将军厚爱,不敢当,不敢当。”

故交……酒水下肚,烧起过往的回忆,随着边疆轰轰烈烈的风,与破碎的灰烬在火光里向远方飘去。

我是真的忍不住地笑起来。无数个醒不来的夜里,他都会入梦来。我忘不掉他,时时刻刻都会想起他。想起我们的曾经。如今终于真的站在他的身侧了,还是以一个全然不同的身份。

上苍,仿佛是与我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不是三皇子妃,不是二皇子妃,不是潇湘,不是楚睢公主,而是他的战友,他的故交。

思及之此,我突然发现周围多了许多奉承的人来。我俨然成了景烨的座上宾,身边的人自然也来了。青铜的爵,剔透的酒,叮叮当当,像是钗环,像是马铃。

我好不容易脱身,在这微醺的篝火里,在这清冷的夜里,又忍不住地去想那些儿女情长。

分明我知道,大战在即,我不该想这些才是。我该想,怎样才能帮到景烨。我该想,我要怎样去面对那位南篁的新帝。恐怕我会再次见到那些我曾熟悉的臣子,将帅。

即便如今改头换面,我不用担心自己被认出来,可那些回忆还是会在午夜梦回时闪烁。

上一次去南篁的路上,我在流亡,漫无目的,又满是绝望。许多的灾民在我身旁短暂地经过,又消逝在风里,巨大的城门,染血的玉兰花树,一桩桩,一件件,都在我的回忆里,时不时地,会再次出现在午夜时分。而这一次,是全然不同的心境。

上一次去南篁,我是求死的,进了南篁以后,我依旧是求死的。此一去,虽生死未卜,可我却不是去求死的。

我要好好活下来,也要景烨好好活下来。

筵席撤去,篝火在酒气里却烧得更旺盛了。我的思绪在杯爵一次又一次的碰撞下,逐渐变得迟钝,绵软无力,可是当我仰望夜空时,那条目光铺过的路却是那样清晰,旋着火光,直捣九霄。整个世界仿佛像是一只倒扣的铁锅,四处蒸腾着,炙烤着,将世人圈禁其中,而那条线自下而上,清晰到刺穿这天穹,清晰到扎破这尘寰,铛——火星散作星海,雾气散作轻云,激荡出一圈绵延不绝的长鸣。

那位新结交的陈庐喝得酩酊大醉,举杯对月,扯着嗓子不知在吼什么千古名句。下头的人也起哄叫好。我在角落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杯,心知这便是这些将士,幕僚,最后的放纵了。

自此之后,生死不论。有人建功立业,有人马革裹尸。有人光宗耀祖,有人却只能成为一吊抚慰金。这样鲜活的生命,在这片黄土上生长起来的生命,躲过了灾厄,躲过了饥荒,躲过了洪水,却在战争中迷失的人啊。我突然感受到一股难以名状的痛苦。

痛苦过后,大抵是酒的作用下,我开始迷茫。头顶似乎有一张网,正一寸寸地绞紧。我真的属于这里吗?我真的能狠下心来吗?纵然大家都变得面目全非,我也能稳住心神,带着大家走向胜利吗?我参与的这件事,它……它究竟……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我听到有人在我背后轻声问。我知道那是谁。

我抬起手,便被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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