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城市阴影(1 / 2)
一个礼拜后,奥菲莉娅已经渐渐失去信心,所有试图改变他们的手段统统被他们拒之门外,当善意被视作软弱,她就不再考虑是否能够唤醒这些孩子,她只想平静地度过这段代课时光。
但就连这点最后的遮羞布也被那些变本加厉的孩子们揭下。
上课上到一半时他们会成群结队地离开教室,最后教室里只剩下根本没有人在乎她的学生,她对着空气介绍着狄德罗的戏剧理论,直到下课铃响起她才逃一般离开教室。
奥菲莉娅来到办公室,她刚刚放下手里的公文包,一个身材臃肿仿佛黄油做成的黑人妇女就气势汹汹地朝着她走了过来。
“你就是那个建议我孩子停课的婊子?为什么?”黑人妇女根本没有给安德莉反应的机会,每一个单词从她嘴里吐出的时候,她脸上的肉都会随之抖动一下。
“抱歉,请问”奥菲莉娅向后退了一步,但很快她就看见了站在黑人妇女背后的女孩,那是一个在她上课时对她进行荡妇羞辱的女孩,她实在难以忍受这种耻辱,所以她做出了唯一一次反抗。
黑人妇女旁边的负责和家长沟通的哈里森先生满头大汗,他不断说着些什么,但那位黑人妇女根本不在乎他说的,她像一头狂暴的巨兽肆意地喷吐着。
“因为你只是一个种族歧视的婊子,你根本教不了她。”黑人妇女愤怒地挥舞了一下肥壮的手臂,然后指着站在自己身后扎着脏辫的女孩,“如果你们老师只知道推卸责任,那你来这里干什么?看看她,你想和她天天待在家里吗?”
奥菲莉娅沉默不语,她知道自己所说的一切都无济于事,很多人根本不在乎能否处理问题,他们要的只是那一刻不计后果的发泄。
直到哈里森先生取消了女孩的停课,这位黑人妇女才骂骂咧咧地走开,而那位女孩等到她的妈妈和哈里森先生离开后才趾高气扬地站在奥菲莉娅面前“你他妈以后要是再在课上对我说一句不是,我就让整个街区的黑人强奸你。”
奥菲莉娅什么也没说,她平静地盯着这个嘴唇上涂满口红,故意将衣服扯得破破烂烂以吸引眼球的女孩,她再次想起她拿到教师资格证那天,她的老师对她所说的那句话,每个孩子都有受教育的权利,我们不能放弃任何孩子。
“我每天来到办公室,看着你们作践自己,没有抱负没有希望,情况变得越来越糟,要忽视太容易了,在乎才需要勇气。”奥菲莉娅轻轻开口,随后她抬起头注视着空空荡荡的办公室,当她说到一半时,那位黑人女孩已经摔门离开。
“奥菲莉娅小姐,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个遗憾的消息,因为有家长向教育委员会投诉你,所以我们可能要重新考虑你是否有资格承担代课老师的位置。”
“那么我的薪水”
“很抱歉我们只能付给你一半。”
奥菲莉娅走回了家,她突然产生了一种没来由的厌恶感,那种感觉就像是你信仰了一辈子基督,结果在临死前才发现,多年前的那场战争的胜者其实是撒旦,如今高坐在云端上的家伙其实是魔鬼的伪装。
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学校时,她再次看见了那位靠着铁丝网的秃头男人,他的眼神依旧空空荡荡,只是这一次奥菲莉娅直接从他的面前走了过去。
回到家,她闭上眼睛然后用力推开了门,神经错乱的母亲对满地的呕吐物视若无睹,她固执地将自己反锁在浴室里。
“妈妈,是我。”自从上个月她承担不起疗养院的缴费单后,她就将母亲接到了自己的家中,从那以后几乎每天这样的对话都要重复一遍。
“我知道是你,别想让我出去,滚开!我要打电话给我的妈妈,你别想再碰我一下,你这个令人作呕的狗屎”
“是我,奥菲莉娅。”
“是你吗,奥菲莉娅,你来接我了?”浴室的门被一只颤巍巍的手推开,明明不过五十岁,手的主人却已经衰老得不成样子。
她知道她的母亲又照镜子了,每当她看见镜中那个和自己想象截然不同的女人,那布满皱纹的额头,干枯毫无光泽的暗黄皮肤,她就会陷入昏厥,醒来后便恐惧一切。
奥菲莉娅拍着母亲的后背像哄孩子那样将她哄到了沙发上,她一边拖地一边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的讲述给她的母亲听。
直到她将一切都讲完,坐在沙发上的母亲才像个小孩子那样怯生生地开口。
“对不起,我,好像尿床了。”
奥菲莉娅将一切都清理干净的时候,母亲已经在地板上睡了过去,口水顺着嘴角滴落,奥菲莉娅关上了灯,在连月光都无法接触的黑暗中试图平复内心的心情。
这个世界对她从来都不曾露出仁慈的一面,尽管她的父母仍然活在这个世界上,但她却在福利机构长大,爱与被爱只在她的童话书中出现过。
不过她并不因此怨恨这个冷漠的世界,正是因为身处黑暗中,她才对光明充满向往。
人们都认为故事的结局会是幸福美满,可很少有人考虑过该如何应对旅途中那些坎坷。
奥菲莉娅不得不面临一个冰冷的事实,在她毕业后她的资助人就停止了对她的资助,而这一个月的代课工作提供的薪水也仅仅够维持最基本的生活开销,尽管她决定兼职便利店夜间售货员,但这也并不能让她放下心来,她那未曾尽过一天母亲职责的母亲还因为病情而需要服药,虽然大部分药物由nhs提供,但哪怕是最低剂量的自费药物对于刚刚毕业的她来说也不是一笔可忽视的开支。
她不止一次想过她是否应该抛下疯疯癫癫的母亲,但最终无一例外地打消了念头,她知道那种被抛弃的滋味。
柏宜斯没有来学校,所以她不再是代课教师,她彻底地成为了法国文学的老师。
不过她已经不在乎了,学生可以不需要老师,但老师需要学生,她不再认为自己是一名老师,沉寂下来要比挣脱现状容易得多,她已经学会了对着嘈杂而无人理会的学生们念课本,虽然毫无意义,但她再也没有收到过家长委员会的投诉。
每当夜幕降临她就会来到那家加油站边的便利店,等待着来买甜甜圈的胖妇人和速食三明治的维修工。
日以继夜的生活让她疲惫不堪,她开始变得焦躁易怒,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她听得见自己内心深处压抑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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