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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顾重阳害怕地看了她一眼,紧张道:“吕大人病得很重,一时半会好不了。英大伯母听说我会医术,就去吕府接了我回来,让我给蕤大堂哥治病。”
也就是说,吕大人病她没治好啰!
听了顾重阳的话,大夫人只想哈哈大笑。
若说吕夫人是病急乱投医,那长房就是黔驴技穷了。如今没有太医愿意登门,请了大夫来也不敢开药,长房没有办法,竟然让顾重阳这个尚未及笄的黄毛丫头给顾葳蕤治病,真真是滑稽,而且是滑天下之大稽。
顾葳蕤死定了,除了大罗神仙,谁都救不了他的命!
大夫人冷笑一声道:“那你看蕤哥儿的病,怎么样?”
很严重,蕤大堂哥可能会永远昏迷,永远醒不过来,甚至会有死亡的可能。
但话到嘴边,顾重阳突然转变了话头:“我瞧着不过是昏迷,不算太严重,只要能醒,就没有什么大碍。”
好大的口气!真是无知者无畏。
大夫人彻底把心放了下来,这个四丫头的的确确是没有什么本事。这回她也不用再继续担心了。
长房已经把所有的本事都用尽了,这个顾葳蕤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大夫人松了一口气,脸上带了和蔼可亲的笑容:“好孩子,你这几天就在长房待着,好好给你蕤大堂哥治病,千万不能偷懒。你大堂哥的病,就交给你了。”
顾重阳脸色郑重地保证:“大伯母放心,我一定把大堂哥的病治好。”
“好,好,好,你蕤大堂哥的病交给你,我是一千一万个放心的。”大夫人叮嘱道:“若是你大堂哥有什么不好了,一定要派人告诉我。还有长房老夫人,若有个三长两短的,也要赶紧跟我们透个气才是。长房外院有个赵马夫,他的婆娘在浆洗房当差,你有什么事情就告诉她一声。”
大夫人顿了顿,意有所指道:“我说的话,你可听得明白?”
真没想到除了韦嬷嬷,大夫人在长房安插的还有其他人,她们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有心算无心,怪不得上一世蕤大堂哥会死。她们害死的人,何止蕤大堂哥一个!就连母亲的死,也跟她们脱不了关系。逼死母亲就算了,还把脏水泼到母亲身上,让舅舅有口难言。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母亲是怎么死的,不给母亲报仇她誓不为人。
顾重阳越想越怒,脸上却一点不露:“大伯母放心,我明白的。我一有消息,就告诉浆洗房里的赵婆子。”
经历了这么多风雨,见识了这么多肮脏的事情,她再也不是刚重生时那个心思□□绪外露之人了。
“好,好。”大夫人笑道:“这才是我们顾家的好姑娘。”
大夫人心满意足地走了,顾重阳也回到了崔老夫人所在的禧荣院。
崔老夫人已经穿好衣服坐在了临窗大炕上,英大夫人与蕤大少奶奶一左一右垂手站着。
气氛十分的压抑。
崔老夫人满面怒色质问道:“我昏厥一事,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我千叮咛万嘱咐,说事情一定要保密,怎么还是把消息泄露了?韦嬷嬷招供一事,到底传出去了没有?”
这时候顾重阳已经走了进来,崔老夫人的眼神从她的身上扫过,看似漫不经心,却让顾重阳不由心头一紧。
长房老夫人肯定恨死次房的人了,说不定连她也恨上了。谁能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一步!
她以后要仰仗长房的地方还很多,她不能被长房老夫人怀疑,她必须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顾重阳正欲说话,就听到蕤大少奶奶愧疚道:“祖母,当时您突然昏厥,我们都吓坏了,母亲当场就派人去请太医……”
“为什么要请太医,难道重阳不是大夫吗?”
崔老夫人的声音不算大,却丝毫不减威严。
英大夫人满面羞惭:“母亲,都是我遇事慌张,考虑不周全,所以才把消息泄露了出去。”
“事已至此,后悔已是无用。蕤哥儿会到今天这个地步,最大的责任当在我的身上。真正考虑不周全的人,是我。”崔老夫人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也是我们长房气运不佳,所以衰败至此。我本想着悄无声息地给她们一击,一雪长房之恨,为蕤哥儿报仇。可眼下,说不定她们已经有了防备,再想报仇,恐怕不是容易的之事。”
她语气中的懊恼、自责、无奈,让人听了心酸。
“伯祖母!您不用担心。”顾重阳道:“您昏厥一事虽然被人说知道,但是大伯母与老太太她们不见得已经知道韦嬷嬷招供了。”
这话一出,屋里人的视线都集中到顾重阳身上。特别是崔老夫人,睿智而犀利的眼睛更是盯着顾重阳瞧个不止。
顾重阳不仅不紧张,反而从容道:“刚才大伯母让我送她出去,问了我一些关于蕤大堂哥的事情,她好像很笃定蕤大堂哥是治不好了。她还让我监视长房的一举一动,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给她递消息,她还说浆洗房的赵婆子是她安置在长房的眼线。”
“是真的吗?”英大夫人咬牙切齿地喝骂道:“枉我视她为姐妹,这些年来对她掏心掏肺,没想到她处心积虑害我的蕤哥儿。如此狼心狗肺,郝氏一定不得好死。”
蕤大少奶奶也是一脸的气愤。
只有崔老夫人面色凝重一语不发,只盯着顾重阳看。
顾重阳知道,她一定是怀疑自己了。
要为母亲报仇,仅凭她一己之力,简直比登天还难。她必须要仰仗长房的帮助。
眼下,长房老夫人恨死了次房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们的敌人是一样的。
她必须要取得长房老夫人的信任,可这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特别是眼下她自己就是次房的人。
顾重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道:“伯祖母,我有些话想私下里跟您说。”
英大夫人与蕤大少奶奶面露诧异,崔老夫人的面色却平静如波:“好,你们都先出去,重阳留下。”
屋子里点着檀木香,香味随着袅袅的烟飘散出来。
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顾重阳的心头却像压了一块大石一样沉重。
其他人慢慢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崔老夫人与顾重阳。
崔老夫人审视着她良久,方道:“说吧,你有什么事情?”
顾重阳深深吸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伯祖母,求您救我……”
她本来就做好打算对崔老夫人真诚以待,以此来打动崔老夫人,可没想到她一张嘴,想到母亲受辱而死,想到父亲禽兽的行为,想到自己受到的委屈,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她跪在地上,哽咽着声音将那些肮脏难堪的阴私,将四夫人上吊而死的真相悉数告诉了崔老夫人。
祖孙两个交谈了很久,丁嬷嬷在门口守着,并不敢靠近。她虽然是崔老夫人身边的第一人,却从来不敢拿大,时时刻刻恪守着奴仆的本分。越是如此,长房上上下下越是敬重她。
等崔老夫人叫丁嬷嬷进去,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
丁嬷嬷第一眼就看到了顾重阳,,她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一场,可神色却并不见有多少哀戚,反而有一种平静。
丁嬷嬷不有暗暗生奇,心里也想着不知道四小姐跟老夫人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老夫人是否会相信她。
“丁嬷嬷,你吩咐人把关雎院打扫出来,然后去一趟次房,把重阳的随身用的东西取过来。”
丁嬷嬷闻言更是大吃一惊。
老夫人这样安排,分明是对四小姐十分的信赖的,不仅如此,还有让她长住的意思。
这个四小姐可真是有能耐,居然能说服老夫人得到她老人家的信任,真是令人不容小觑。
丁嬷嬷应了,正要出去,顾重阳却道:“多谢嬷嬷了,嬷嬷吩咐人替我打扫院子就行,回去拿东西,还是我自己去吧。”
“这……”丁嬷嬷没有回答,而是朝崔老夫人望去。
崔老夫人点点头道:“既然重阳这么说了,就让她自己回去吧。”
然后崔老夫人又道:“快去快回,你堂哥那边还需要你照料呢。”
“伯祖母放心,我拿了东西片刻都不耽误,立马就回来。”
在下决心把母亲去世的真相告诉长房老夫人的时候,顾重阳就猜到长房老夫人会帮助自己,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长房老夫人竟然会对她如此深信不疑。
这种被人信任的感觉令她内心充满了希望。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自信她一定可以逃离葛老夫人的控制,逃离葛碧莲的磋磨,逃离父亲的冷漠。
顾重阳回了海棠院,绿芜等人又惊又喜,不敢相信地围着顾重阳道:“小姐,您……您可算是回来了!老太太有没有为难您?苏嬷嬷欺负您了吗?您是从吕夫人家里回来的吗?我们听说您在长房,给蕤大少爷治病,这是真的吗?”
她们的问题很多,一个接着一个,虽然才短短一天不见,几个人却像分别了好久似的。
顾重阳这一天,几乎可以说无时无刻不再想着如何脱困,同时也在想着绿芜她们,生怕邱嬷嬷殴打凌.辱她们。
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她们这一天很好,并没有受罪,这令顾重阳十分的高兴、放心。
“是真的。我去了吕夫人家里,给吕大人治了病。多亏了你们帮助我散播消息,英大伯母才会去吕家接我回来,我如今在长房给蕤大堂哥治病。”
“那可太好了!”青芷拉着顾重阳的手,突然哭了:“我还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小姐了……”
她这一哭,顾重阳也是一阵心酸,她走的时候,何尝不是想着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了。
“好了,好了。”绿芜哽咽道:“小姐这不是回来了吗?青芷快别哭了,不过是一天而已,瞧你,真是没出息。这样拉着小姐,像什么样子?还不快松手,让小姐坐下休息一会。”
青芷被绿芜说得不好意思,原本紧紧握着顾重阳的手,也赶紧松开了。
顾重阳坐下之后方问:“我这一天不在,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吗?”
丹心道:“没有什么大事,就是郝公子昨天下午来了,听说您不在家,说今天再来呢。”
她的话刚落音,就听到门口的婆子道:“小姐,郝公子来了。”
“重阳表妹,你跑到哪里去了?”见到顾重阳,郝邵阳不高兴地抱怨道:“我昨天来,你都不在家,你出去玩,怎么能不叫上我?”
“我哪有出去玩?我是给吏部侍郎吕大人治病去了,你有没有听说,他已经好多天都没有去吏部了呢。”
“你竟然会治病?”郝邵阳瞪大了眼睛,憋着气道:“你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不告诉我!”
别人听说她会治病,都是怀疑,唯有郝邵阳毫不怀疑就相信了她。
顾重阳心中一暖,笑道:“那你也没有问啊。”
“好吧。”郝邵阳没有继续纠结,而是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来?”
他这样卖关子,如果顾重阳毫不理会,他恐怕又要生气了。
顾重阳忙配合道:“是什么?”
“是南京云锦。”郝邵阳一拍巴掌,原本在门口站着的张三就送进来一匹布。
郝邵阳接过布匹,洋洋得意地捧到顾重阳眼前:“怎么样,漂亮吗?”
鹅黄色的云锦上织着仙鹤牡丹的花样,气质高贵通体雪白的仙鹤与富丽堂皇玉笑珠香的牡丹在一起,艳丽的色泽,华美的花样,不由令人眼花缭乱。
这才是真正的云锦!
别说是绿芜、青芷与丹心她们几个了,就是顾重阳见了也不由看了个眼直。
“漂亮。原来这就是云锦,果然名不虚传。”顾重阳这才意识到这是整整一匹云锦,并非是一块布料。
“你拿这么多云锦做什么?”
顾重阳眼珠子在他身上一转,见他穿着殷红底五幅棒寿团花的玉绸袍子,腰系紫色锦缎腰带,挂着一个绣得十分精致的香囊与一块方形轻碧汗玉,极度华美的衣饰却掩不住他面白如玉,唇若涂脂,越发显得他眉目精致,不可方物。
这家伙,长得这么好看,偏好穿华服美饰,又喜欢板着脸,简直就是一直高傲的孔雀。
“你该不会是想拿这云锦裁成衣裳穿吧?”顾重阳瞪大眼睛道:“你平时的穿戴已经够夸张了,你竟然还想穿云锦?”
“你想到哪里去了?”郝邵阳没好气道:“过年的时候,因为一块云锦,你们姐妹不是还吵起来了吗,不过是一块云锦而已,哪里值当如此。这匹云锦是今年刚贡上来,我特意让姑母给我留的,正好拿来给你,你要做衣裳,做帕子,都随你。”
“云锦的确很漂亮,不过我不能要。”顾重阳推辞道:“我如今还在孝中,这样颜色鲜艳的布料我是不能用的。多谢你的好意,云锦你还是拿回去吧。”
“我说给你就是给你了,你现在不能穿不代表以后都不能穿吧。”郝少阳道:“我今天来是跟你辞行来的。”
“辞行?你要到哪里去?”
顾重阳不由想到前年鞑靼兵袭击宁夏卫镇北堡之时,郝少阳偷偷摸摸要北上去宁夏杀敌之前也来找自己辞行。
“你又要闯什么祸?”
“什么闯祸?”郝少阳一听就不乐意了:“难道在你的心中,我就只会闯祸吗?我就是那种走鸡斗狗、欺男霸女不做好事的纨绔子弟吗?”
你虽然没有走鸡斗狗、欺男霸女,但仍然是纨绔子弟。她才不信他能做出什么好事!
“你当然不是纨绔子弟,但你上次擅自行动,害得张三、李四二人被皇后娘娘责罚,你应该还没有忘吧?你如今也该成熟些,这样也少让皇后娘娘操心。”
顾重阳眼中的怀疑让郝少阳有些恼怒:“顾重阳,亏我视你为知己,觉得你跟别人不一样,没想到你居然一点都不了解我,跟别人一样啰啰嗦嗦的,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丢下这句话,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重阳看着桌上放着的云锦,不由心里犹豫,她是不是话说得太重了,毕竟他也不是小孩子了。
郝公子一个多月没来了,没想到一来就被小姐跟气走了。小姐对别人都很好,唯独对郝公子,总是很缺少耐心。
绿芜就担忧道:“小姐,郝公子会不会胡来啊?要不要派人跟大夫人说一声?”
“算了吧,他肯定不想让人知道他要去哪里的。”顾重阳道:“最近也没听说有什么战事,他身边又有张三、李四在,总是他欺负别人的份。就算真有什么事,张三、李四一定会护他周全的。”
顾重阳道:“我回来也有小半天的时间了,又到了蕤大堂哥吃药的时候,长房那边该等急了。我这就回去,让丹心跟着我一起去,青芷绿芜你们在家里安心等我消息。我一定不会丢下你们的,一有机会,我就接你们去长房。”
“小姐!”青芷与绿芜满面不舍地望着顾重阳:“你可一定要保重自己,我们在家里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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