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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文学引路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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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大学。

在一间独栋宿舍内,马塞尔·普鲁斯特正坐在书桌前。

《费加罗报》摊开着,

他低声念叨:

‘所有动物生而平等,但有些动物比其他动物更平等……’

啪嗒——

门口处传来了一声轻响。

普鲁斯特回头,

“高凡太太,我之前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门口处站着一位矮胖的中年女性,

她戴着围裙,手上拿的托盘装着一块热气腾腾的面包,正散发出清甜的麦香。

除此之外,还有一壶热牛奶。

普鲁斯特继续道:“你不要随便进我的房间。”

“啊?”

高凡太太前倾身体,

“你说什么?”

普鲁斯特无奈地重复:“伱,不,要,随,便,进,我,的,房,间。”

高凡太太还是那副模样,

“什么?”

普鲁斯特:“……”

心里十分清楚,房东夫人并不是耳背,只是在装傻。

但他没办法,

因为对方是父亲指定的他在巴黎的“监护人”。

普鲁斯特出生于一个非常富有的家庭,可偏偏自幼体质孱弱,被严重的哮喘病纠缠,幸而富于幻想,疾病反倒促进了文学天赋的挖掘。

他说:“好吧~好吧~我吃饭。”

“这才对。”

高凡太太将食物放在桌上,随后道:“你刚才说什么平等不平等的?”

普鲁斯特撇撇嘴,

“你听力怎么变好了?”

高凡太太耸肩,

“我听力本来就没问题,我只是会过滤掉无用的信息。”

普鲁斯特:“……”

彻底没辙了。

只能说,一物降一物。

他将文章推给对方,

“就是这部小说,名叫《动物庄园》,写得很精彩。”

高凡太太好奇地扫了一眼,随后问道:“作者是你之前经常提起的那个‘’啊?你不是很崇拜他吗?”

普鲁斯特有点儿脸红,

“我只是……咳……咳咳咳……”

高凡太太慌乱,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急性?是不是哮喘病又犯了?”

说着,四处翻找药瓶。

普鲁斯特拍拍胸口,

“没有没有,犯哮喘是喘不上气,‘哈……哈……’这样的,刚才只是单纯呛到了,咳嗽。”

他将话题绕回去,

“是的,作者就是我之前提到的‘’。”

高凡太太问:“对了,你之前写的《典狱长》,是不是受了他的影响?”

“这……”

普鲁斯特不知该怎么回答。

与其他文人不同,他知道陆时,是因为一个“中间人”——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

1900年,普鲁斯特开始在巴黎大学和巴黎政治学院钻研修辞和哲学,同时翻译英国艺术评论家约翰·拉斯金的作品,

拉斯金的思想对他的影响很大,

他相信,写作中的直觉胜于对客观事实的分析。

于是,不可避免地,普鲁斯特接触到了一些弗洛伊德关于潜意识的研究。

这一点在《追忆似水年华》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小说中的角色,往往会在熟睡状态中呈现出所谓的“本能深度”和“原始状态”,

也难怪会被称为“意识流”了。

这之后,陆时在剑桥引领了那场广告学和心理学的论战,

普鲁斯特遂开始阅读陆时的作品。

倏一开始,他并不喜欢,

尤其是《枪炮、病菌与钢铁》,书中论证的方法理工科思维太重,简直不像历史类著作。

这种反感持续了好几本书,直到《乡村教师》的出现,

明明是科幻小说,

冰冷、理性,甚至不近人情……

可普鲁斯特在里面读到了一种难言的浪漫,瞬间被点燃创作激情,《典狱长》便随之诞生。

普鲁斯特伸个懒腰,

“吃饭。”

他拿起面包,大嚼特嚼、狼吞虎咽。

以往,高凡太太看他恶鬼投胎的吃相肯定会批评,但今天却一句话没说,

因为她正在读报。

她的眉头紧锁,犹如学者研究复杂文献一般,手指轻轻滑过每一个字,不忽视任何细节。

普鲁斯特忍不住笑,

“高凡太太,原来你也喜欢读书?”

高凡太太:“……”

全神贯注,都懒得搭理他。

普鲁斯特撇撇嘴,继续吃面包,顺便凑过去阅读小说。

《动物庄园》原文不长,陆时又精简过,现在只有不到四万词,

读得快的,两小时差不多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忽然,

“呵啊……”

高凡太太伸个懒腰。

普鲁斯特问道:“读完了?”

高凡太太摇摇头,

“怎么可能那么快?我只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个反应算得上典型,

绝大多数普通人在读完政治寓言后,会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具体在哪儿。

普鲁斯特沉吟,

“我觉得,这本书最讽刺的是‘所有动物生而平等,但有些动物比其他动物更平等’,你是怎么想的?”

高凡太太说:“你总不能说,‘所有动物生而不平等,但有些动物比其他动物更不平等’吧?就像‘我比你漂亮’,这和‘你比我难看’有什么不同?但后者就是更难听。”

普鲁斯特:!!!

“你……你怎么……”

他十分震惊。

高凡太太不满地瞪他一眼,

“你啊,不会觉得我是什么都不懂的主妇吧?”

普鲁斯特尴尬,

确实,之前没想过房东夫人能一针见血。

他岔开话题,

“那么,按照你的说法,你觉得人生而……不对,应该是动物,你觉得所有动物生而不平等?”

高凡太太抿唇一笑,

“没错~没错~我们说的就是动物,跟人类完全无关。”

她陷入沉思,

良久,她解释道:“平等,应该是挺难做到的。现在还是要致力于消除人的异化、消除人对人的压榨,让人们有更大的发展空间、更小的生存压力。”

普鲁斯特懵了,

“……”

自己一个研究修辞和哲学的人要说出这种水平的话,都得先构思一阵。

他问道:“高凡太太,你是怎么……额……”

不知该如何措辞。

高凡太太笑了,

“你可别忘了这是哪儿。”

普鲁斯特不由得哑然,

法国,

巴黎,

革命老区。

更何况,巴黎大学和巴黎师高向来是女性运动的前线,

高凡太太接触到那些再正常不过。

她往后翻了翻报纸,说道:“这后面还有一篇评论,也是所写。他将《新法国》、《动物庄园》这类作品定义为‘反乌托邦’。还将之进行了剖析。”

普鲁斯特倒是不惊讶,因为陆教授之前就干过类似的事,

那篇《浅谈叙述性诡计以及推理作品》已经被推理小说作家们奉为圭臬了。

他说道:“我扫一眼。”

高凡太太将报纸递还回来,

“跟论文似的,看着就让人头疼。”

普鲁斯特不解道:“啊?有吗?我觉得很好理解啊。”

他指出其中的一段,

‘人们对‘乌托邦’和‘反乌托邦’的定义会随时代的不断前进而改变。去读读柏拉图的作品,当时的理想国,现在大多数人都会觉得那根本是‘反乌托邦’而非‘乌托邦’。’

很简单的道理,

让一个每天工作20小时、见过一个月猝死10个工友的19世纪工人,看描写未来社会每天工作12小时、主角身边每个月猝死1个员工的小说,他会认为这是乌托邦,

谁说不是,他跟谁急。

但是,

高凡太太:???

表示没听懂那一番长篇大论。

普鲁斯特摊手,

“好吧,你把这篇文章理解成一个教学就可以了。陆教授在教我们怎么创作‘反乌托邦’作品。”

高凡太太不由得诧异,

“你说什么?教学?一个作家会把自己吃饭的本事教给别人?”

“是的。”

普鲁斯特点头,又看一眼文章,

“而且,我看不出陆教授有任何的保留。他甚至将反乌托邦题材进行了归类:其一,描写可怕的未来社会;其二,描写虚假的理想社会。”

高凡太太理解不能,

“为什么要这样?”

普鲁斯特说:“或许是因为陆教授真的很无私,或许是因为《新法国》的作者搞事,陆教授要代表评委会反击。谁知道呢?”

高凡太太叹气,

“这种事就只有问他本人了。”

说到本人……

蓦地,普鲁斯特站起身,

“有道理!我得去一趟法兰西学院!”

高凡太太嗤笑一声,打趣道:“你还说你不崇拜?”

普鲁斯特“啊?”了一声,辩解:“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崇拜……额……什么崇拜不崇拜的,有什么关系吗?”

高凡太太笑容愈加灿烂,

“啊对对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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