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钟鼎无心时节异(1 / 2)
承公略作思索,然后才徐徐说道,
“衡甫,便由你与霄衙内负责此事,需令尊与霄都监尽快安排人手,通传各县及驻泊都监,核实武库兵器库存,各城虞候核实三年来当地前往边地上役民夫注籍。办理之后,回馈核实结果并将上役民夫注籍皆汇总了拿来。”
“是,”此事容易却也繁琐,只怕劳烦霄都监拿着父亲的符信挨个督促了。
“还请令尊责成推官及司户行文各县,上报三年来当地前往边地上役民夫户籍,以备与兵司注籍核对!”
若是旁的事情或许还绕不过右判,但是涉及上役民夫这等军务相关的,营丘大判倒也得心应手。
“衡甫。”
“学生在。”
“汝稍后便去见敬玉博,将前因后果与他拆说清楚,敬玉博那边有甚么隐情,汝只管先问了!”
营丘栿颇感意外,以他与敬玉博的私情,承公又如何不知,这番安排是何意?即便以他的通达也不禁抬起头看向承守真,生怕误解了他的深意。
果然,承守真目光烁烁的看着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汝等放手去做,敬玉博虽然涉案,却也是苦主,保他小心周全为要务,也要他不必自作聪明,某做事从来只有不错不漏、不枉不纵这八个字。可明白了?”
营丘栿心下一凛,这话哪里是冲着敬玉博说的,只怕都落在自己身上,公良参军问过,由县尉问过,自己再去还能问出什么来?
猛地感觉灵明一动,莫非承公要从此子身上切入到东丹使团事务?莫非还有意着眼于京城即将到来的客省迎接队伍?
“学生必然与他言及肺腑,不可使他自误,否则其父将来也是饶他不得!”
承公隐隐的点了点头,示意他这就下去办事,公良参军也退了出来,没他引着,营丘栿也是见不到敬玉博。
二人不敢耽搁转身就向垂云观而去,绕到隔壁不过也是一盏茶的功夫,二人急趋,营丘栿稍落下半步,却被公良参军一把揽住。
外人看来二人是十分的密切,但是只见参军目光流转,便明白此人之谨慎,即便这么一会儿,也不容许任何人来横生枝节。
果然,沿途文书吏目以及衙役看他二人作派,只是远远致礼,都在左右避让。来到垂云观一路穿过前殿、正殿,在挨着隔壁县学的一处配殿先停下,这里乃是六名天罡羽士看护,几个人都取了蒲团就盘坐在殿门前与副阶拐角,应用之物都是亲自取用,不经过旁人过手。
此时,看到二人过来,只有一位年长道人起身问候,而院内角落还有射雕手安之若泰,岿然不动。
即便认得公良参军,也是验看符信,然后才听得公良参军安排,开门放他二人进去。
进入配殿,这才发现,里面并非只有敬玉博一人,此时雷厉与敬玉博对面而坐,正在饮茶,正对大门席地而坐的乃是两名女子,便是救他性命的女察子。
听明来意,女察子也退至门外,紧坐在门槛旁,将殿门只留了一道缝,而门口的道人们也退开几步,至于公良参军与雷厉也不耽搁,信步而去。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偌大院落又变得静谧,一个个的间或一动仿若木雕偶像般。
再说公良参军与雷厉转过县学,在门口便遇到宗淑他们六人从文庙出来,于是便等他们几个过来,而他们六个先是一愣,便急忙快步上前行礼。
“秉文、崇宪,你们六人可是去文庙巡查?一切可都妥当吗?”
芦颂年龄最长,于是他来回话,
“巡查之事,我是帮不上忙的,只是毗邻文庙不去参拜一番实在有些不恭敬,于是我越俎代庖,自作主张的捐了些纸笔钱。随着几位走了一圈,难得太丘县还有如此清雅净肃所在,四下里也甚为周密,闲暇时,也不失为静心安神的好去处!”
“甚好!这纸笔钱可不能让你自己出,随后都走公支钱,毕竟也是咱们扰了地方安靖,买个安心!”
公良参军点了点头,招呼众人边走边说话。
“崇宪,本该是衡甫寻你去安排惟公所交待事务,不过他此时正陪着敬家郎君说话,这些事我便代劳了。”
宗淑微瞟向雷厉,雷厉似乎漫不经心,只用右手握了握蹀躞带上缀着的玉佩,一切落在宗淑眼里,原来就这么会儿功夫,又有这么多变故。
霄春臣听了公良参军交待的事务,斟酌着来问,
“公良先生,您看我是等着衡甫兄一同办理,还是先行处理?若是急务,可需我将衡甫兄手中事务也分担一二?”
公良吉符明白这胖大青年的小聪明,却也觉得此人质朴,于是也多说了两句,
“本该你们两个的事,你们商量着来即可,若是来问我,我以为你先一并办理,接下来也要与衡甫说仔细了,所谓欲速则不达,再者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同样的事,不同的人去办,效果也大不同。”
“秉文,”
公良吉符没有再纠缠刚才话题,对着芦颂说道,
“稍待片刻,还要劳烦你与雷员外一起去县衙拜见元知县,与他一起等那属路宪台司法官过来。”
公良参军之所以称呼雷厉为雷员外乃是因为雷厉这团练教头等职司都是山南路征聘的,不是正式差遣,出了山南路地界便没什么用处,而雷厉也是凭借枢密院的调令才能带领本部入京,而此次入京明眼人都知道乃是山南帅司举荐,因举官状为枢密院受理,等待雷厉入京走完流程,便是正经的武官出身。因此公良吉符才按着京城称呼官绅的俗语,称呼其为雷员外,而雷厉也乐意于为自己的履历上添上一笔,毕竟若是再有承公举荐,那仕途起点又能上个台阶。
越往里面走,身边人越少,三娘也替换六郎,去照看仝十一郎他们,熊暠也被公良参军点了将,安排院内正兵开凿墙壁打通垂云观,这些潜火队正兵擅长的就是这些拆屋扒墙的活计,于是拿了趁手的家伙事儿立刻开工。铁扦开边,铁叉穿壁,铁猫儿钩紧了,一刻钟不到,就打开了四尺宽、七尺高的通道来,接着便有切砖、上浆的三下五除二的就将这通道修正成规规矩矩的偏门,拆下来的砖块也是拆开了重做了门槛用,其余多余的物料废材皆收拾干净,这伙子正兵或许上阵杀敌力有不逮,但是这修建筑设的水准远在民间工役之上。
熊暠几人见怪不怪,大肇各府城县乡作大型建筑的莫不是厢军及专业正兵,沿着江河湖海的工坊船场也是如此。大肇能上阵杀敌的唯西北、东北边军以及京城三衙禁军,其余的若不是有这手艺,吃穿都是问题。
宗淑、风鸣看着这些甲兵作此俗务,脸色凝重。边地绝难想象内地军事竟然荒废如此。
公良吉符看出他二人神色有些沮愤气,到也欣赏年轻人的蓬勃上进之心,其实这等状态莫说他二人,便是承公十余年前便上书奏谏过,何止承公,庆康新政的参与者不都是因为早已看出大肇这看似崭新的华厦,其根基上已经被冗兵、冗官、冗费这三冗弊政所侵蚀了吗?譬如人之三尸,早晚三魂七魄都为之侵害,可惜庆康新政冰消瓦解,如今看来朝堂的繁华之下,三冗弊政已经不再是腠理之疾,时已成为深入肠胃的顽疾,长久下去,只怕迟早侵入骨髓,那时只怕再无回天之力。
“清鹏、世衡,你们随我往签押房里面说话,”
进来公良参军的房间,已经被收拾为个清净淡雅所在,用一张长六尺、宽二尺的榆木案子用作书案兼做茶台,两边各放长榻,主位所用乃是本色围子榻,也方便房主人日常休息之用,后面乃是六尺高的三折素绢屏风,素绢上乃是参军新题文字,所题乃是一首七言格律:
清风无力屠得热,落日着翅飞上山。
人固已惧江海竭,天岂不惜河汉干?
昆仑之高有积雪,蓬莱之远常遗寒。
不能手提天下往,何忍身去游其间!
宗淑看着屏题,不自禁地读了起来,这首诗看似显露作者的无奈,其实通读下来,却能深刻体会作者一刻炽热的赤子之心,所谓念尽人间不平事,却又有仰仗三尺青锋涤荡凡尘的勇决,在这烦躁的夏日里,不禁让人有清风灌顶的舒畅感。
“世衡,看来你颇为欣赏此作!”
“先生大作,小子敬仰之,此诗只一个屠字,便让人叹为观止,再用金乌着翅实在是颇有新意,只这一句便将暑热描绘的生动,三句虽然将神仙清凉世界呈现出来,但让人身心清亮的还是末尾,用大句而尽显人物峥嵘,济世爱民之心,涤荡天地之魄力,此兼济天下之气宇宏大,实在让人不忍释!”
“说得好!正是其中意味,让我身处陋室伧务也自得其乐,便是其表,只是这等佳作并非出自吾之手笔。”
这倒让宗淑有些尴尬了,感怀不假,可惜没感动对人。
“此诗作者也非外人,乃是承公胞弟葆真所作,乃是吾陪着承公返京途中经过承公家乡,祭祖毕离乡时,逢仁郊别所作。”
知道宗淑心思,公良参军将书案上一封还未封口的信笺打开,抽出一副文字来,乃是行云流水的一首长诗,
“此乃是我今日才有所感而作,准备寄给逢仁已作答,也请二位品评之”
“何敢当品评儿子,拜读诸贤雅作,乃是小子幸事,偶有所得,也是天资顽劣,悟性愚迷,言语差池,还请先生见谅。”
说话间已经是毕恭毕敬的双手捧开来看,也是抑扬顿挫的诵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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