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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八章 不能让崇祯跑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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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有天险雄关之称的八达岭、居庸关防线,因为唐通等人的出城三十里投降而使得北京城的最后一道门户向新兴的大顺朝大开。

李自成和他的文武群臣以及各营将士都是兴高采烈,认为按照这样的进展,北京城在二三日内必定不攻自破,然后传檄而定江南,千秋大业从此奠定。

刘宗敏留下两千人马,代替投降明军驻守居庸关和八达岭。七八万大军继续前进,像潮水般向北京涌去。李自成与丞相府、军师府、六政府等中央各衙门不必同大军一起赶路,暂到昌平城中休息。因有要事相商,刘宗敏也被皇上留下。

昌平州衙还比较宽敞,被作为大顺皇帝的临时行宫。军师府驻在昌平总兵的镇台衙门,丞相府驻在学宫,六政府和其他各个衙门分别挤在别处衙门和民宅,而御营亲军等部队都分驻兵营,又在空地上搭起了许多帐篷。晚膳以后,李自成同刘宗敏稍谈数语,便命传宣官分头传知丞相、军师、六政府尚书、侍郎以及文谕院学士等中央大臣,来行宫开御前会议。

自从渡河东征山西以来,在行军途中已经开过多次御前会议,根据形势的发展变化不停的调整战略。从原本只是打算拿下山西,变成了攻取大同,随后又变成了囊括整个宣大,到现在,人们已经开始推演攻取北京城的战术了。

今晚的这次会议,将讨论攻破北京后的许多重大措施,包括大顺皇帝在北京城外将驻跸何处,攻破外城后从何处入北京内城,由何处进入皇城与紫禁城,进入紫禁城以后将居住何宫,这些在路上非正式议论过几次的重大问题,也要在今晚的御前会议上讨论决定,以免临时慌张。

“这里有些狭窄了!其实以臣愚见,不如驻扎到天寿山崇祯的祖宗陵墓那里去!那里地方宽阔,便是数十万人一起到了,也是住得下!”

御营亲兵的将领王四,领着手下人马在昌平州各处巡哨,见城内各处拥挤不堪的景象,不由得撇撇嘴,发发牢骚。但是,也只能是说说而已。哪有开国之主的御驾住到前朝皇陵里去的道理?

若是依照王四这些人的打算,不但要兵马驻地设在皇陵之中,更是要把这数十座陵墓一股脑的放火烧了,然后炸开封土,把里面的尸骨弄出来烧了,“就像他们在米脂干的那样!”

为了避免手下人胡乱报复,在过了居庸关后,李自成便厚赏陈永福父子,令他父子领本部人马火速占领天寿山明陵,杜绝散兵游勇、顺军将士对明陵的破坏。

御前会议开始时,李自成问宋献策何时可以破城。一时,同僚们都将目光转到这位军师的脸上,等待他向皇上明白回答。

自从大顺军不战而进入长城天险居庸关,又越过昌平,宋献策便得到前锋将领禀报,知道明朝的李国桢率领三大营兵防守沙河。襄城伯李国桢本是纨袴子弟,毫无军事经验,只会夸夸其谈。率领数千三大营兵——大部分是市井之徒,平日里流连三瓦两舍花街柳巷都是好手,当真打仗那便是十个不如一个了。

襄城伯李国桢率领这些军队开到沙河布防,望见大顺军来到,不战自溃,李国桢逃回北京。宋献策在心中认真分析了攻守形势,断定大军只须围城二日,城中军心士气瓦解,必可轻易破城。

他平日留心气象变化,特别是他在青年时骑马摔伤的左腿,每逢雨雪天气就会感到酸胀疼痛不止。抵达昌平之后,他的左腿又开始隐约有酸痛感觉,他知道,很快就要有雨雪降临了。

但是他毕竟是江湖术士出身,又依仗此术深得李自成和闯王部下的将士信任,三年来身任军师,飞黄腾达,所以他不用最简单的话说出来他的分析,而是略微伸出左手,手掌朝上,用拇指掐着食指、中指的关节,口中甲乙丙丁戊戌庚辛的喃喃自语了半晌后方才开口道:“依臣看来,倘若后日有雨雪降临,则大后日黎明便可破城。倘若后日无雨雪,尚须等二三日破城。”

“那就是说,不管怎么样,皇上都会在北京紫禁城里过年了?!”负责掌握大顺情报探马事务的刘体纯,很是兴奋的搓着自己一双手,脸上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兴奋的,满脸都是通红。

李自成也是面露喜色,说道:“朕看着天空彤云密集,大概一场大雪是避免不了的了。便以军师之言,按照大后日破城部署诸事好啦。我朝定都长安,北京只是行在,事定后将改称幽州府,这事在长安时已经商定。朕在北京行在,进紫禁城后将居住何宫为宜?”

牛金星早已知道宋献策的意思,李岩当然也知道,但他们都笑而不言。李自成平素对牛金星十分礼遇,许多类似的事情都依靠他和宋献策献计,此时见他不言,不知何故,偏要望着他问道:“牛先生先说,朕在紫禁城中应居住何宫!”

牛金星近来竭力养成雍容沉着的宰相气度,既不与丞相李岩争权争功,也要一切重大决策都归皇上乾纲独断,所以他恭敬地向李自成欠身回答:“今晚奉召前来御前议事大臣之中,多有在崇祯朝出入宫廷,对禁城中主要宫殿所知较多者,请他们为陛下各陈所见,再请宋军师按五行之理,以抒良谋,然后请陛下斟酌可否,断自宸衷,必将万无一失。”

那班从襄阳和西安以及在山西境内投降的,被认为是识时务的,知道“天命攸归”的降臣,如今被说成是大顺开国的“从龙之臣”,遇此进言机会,恰是个可以锦上添花的好题目,谁肯落后?多数人都认为新朝皇上到北京后理所当然地应该入居乾清宫,无庸讨论。礼政府尚书巩焴站起来说道:“陛下应运龙兴,吊民伐罪,天与人归,成此鸿业,德比尧舜,功迈汤武。攻克北京,诚如军师所料,只是指顾间事。臣以为,陛下进城之后,当入居乾清宫,名正言顺,不必更择别处。”

李自成问道:“朕常听人说乾清宫之名,究竞在紫禁城什么地方?这宫可是很大?”

巩焴回答:“紫禁城中,宫殿甚多,外臣很难详知。臣自宦海游历以来,十年间先为工部给事中,随后供职礼部与翰林院,数同其他朝臣蒙崇祯皇帝召对,其召对之处,或为平台,或为文华殿,或为乾清宫,故臣幸有机会去乾清宫两次。紫禁城中宫殿建置,分为前朝后宫,这是就中间主要布局而言。所谓前朝,是指皇极殿、中极殿、建极殿而言,统称为三大殿。后宫乾清、坤宁二宫之间,有一殿,名曰交泰殿,取乾坤交泰之义。陛下进入紫禁城之后,当然应居住乾清宫中,处理国事。明朝自永乐十九年迁都北京,至今二百二十余年,只有正德与嘉靖二帝,不理朝政,不喜欢居住乾清宫,不足为训。陛下应运而兴,以水德代火德而主天下,不住在乾清宫何以表大顺得天下之正?”

李自成觉得巩焴的这番话颇有道理,但看李岩、牛金星和宋献策都没有赞成表示,便心中产生怀疑,遂向别的文臣问道:“你们各位有何主张?”

文谕院学士顾君恩说道:“《易经》上说‘大哉乾元’,又说乾为天,为君,坤为地,为后。故明朝修建皇宫,皇帝所居之宫取名为乾清宫,皇后所居取名为坤宁宫。‘清’与‘宁’均是平安亨通之义,故两宫之间为交泰殿,盖取《易经》泰卦之义,象曰:‘天地交,泰。’刚才巩尚书建议陛下入居乾清宫,颇合正理。然而臣别有担心,不妨另考虑一处宫殿。

顾君恩在献上明攻湖广、暗取陕西的计策之后,李自成一跃而完成了从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到大顺皇帝的变化,这其中,顾君恩的功劳不小。故此,对于他的建议,李自成也是很是重视。

李自成问:“你担心什么?”

顾君恩说:“以臣看来,崇祯虽是亡国之君,然与历代亡国之君不同。崇祯性情刚烈,人所尽知。城破之时,他既不肯投降,也不愿被俘受辱,必将自尽于乾清宫中,或自缢,或服毒,或自焚,甚至他会将后妃们都召到乾清宫中,一起死于火中,轰轰烈烈殉国。所以臣请陛下考虑另一座宫殿为驻跸之处,方免临时忙乱。”

李自成不觉动容,轻轻点头,向群臣问道:

“还有什么宫殿可以驻跸?”

兵政府尚书喻上猷回答说:“臣在明朝,曾备位言官,除参与早朝之外,又数蒙召对,或在平台,或在文华殿,故对文华殿略知一二。文华殿为紫禁城内一处重要宫殿,在左顺门之东,东华门内不远。文华殿……”李自成点头:“这文华殿很有名气,朕也常听人说起。你说下去,说下去。”

喻上猷接着说:“文华殿建于永乐年间,原来不常临御。嘉靖践祚,将文华殿重新修建,换成黄瓦,此后为春秋经筵所在地,也往往在此处召见大臣。殿之正中设有臣工朝见的宝座,宫中习称金台,一般召见是在东西暖阁。殿中横悬一匾,上写“学二帝三王治天下大经大法”十二个字,为神宗御笔。这文华殿和后边的谨身殿,加上文华门及其他房屋,成为一个完整的宫院,十分严密。而且文华殿与内阁很近。内阁在午门内向东拐,是从文渊阁划出来的几间房屋,为辅臣们值班之地。我大顺朝虽然恢复唐宋以来的宰相制,称为天佑阁大学士,不用辅臣五至七人,以首辅为主,共襄国事,组成内阁制。但是丞相府人员众多,不能都在紫禁城内。午门内向东的内阁仍将为李丞相在紫禁城内的值房,便于皇上随时召见,商议军国大事。倘若陛下以文华殿为宫中临时驻跸之处,则内阁可以说近在咫尺。故微臣无知,冒昧建议,请陛下进紫禁城后驻跸文华殿,不必考虑其他。”

李自成含笑点头,在心中称赞喻上猷说得有道理,但没有马上说话,等候别的文臣各抒所见。

文臣们看见皇上的神色愉快,所以继续围绕着这个题目发言,除牛、宋和李岩三人外,几乎都说话了。但人们并没有新的建议,只是就乾清宫和文华殿发表意见,一般意见是如崇祯不焚毁乾清宫,也不在乾清宫中自尽,李自成就理所当然入居乾清宫,否则就驻跸文华殿。文臣们看着李自成的脸色,对主张文华殿的建议锦上添花,例如有人说倘若皇上进东华门,驻跸文华殿,正符合古人所说的“紫气东来”之义,而紫气就是祥瑞之气。又有人想趁机会迎合牛金星的心意,向李自成说道:“陛下,我朝虽然定鼎长安,北京将改称幽州府,目前只是行在。然行在之期,可长可短。驻跸数月,亦是行在。以臣愚见,皇上驻跸文华殿之后,丞相以内阁为值房,不妨将文渊阁改名天佑阁,名正言顺,以新天下耳目。此事易办,只是换一新匾而已。”

众人便在李自成面前各自拼命的展示着胸中所学,要在这位新朝帝王面前尽量的展示自己的才华和忠心。倒是让在一旁的刘体纯心中暗自好笑,虽然尽量的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但是,眉梢眼角嘴边还是略微有些肌肉在不住的震颤着,向外无声的传递着主人的内心世界。

“二虎,你想说些什么?”李自成一眼便看出了刘体纯内心之中对这般文臣的不屑和嘲弄,但是又不能直接讲出来,索性便让他站出来回话。

“皇上,刚才各位先生们说什么文华殿、乾清宫的,咱也没进过宫,不像是各位先生都是在明廷宫里出来的。自然情形熟悉的紧。不过,方才顾先生担心崇祯小儿自己自绝,然后把宫殿弄得晦气了。这点倒是不必担心了。”

刘体纯的话里带着骨头,他说那些投降的前明官员都是从明朝宫里出来的自然熟悉,就是拐着弯的骂他们是太监,是一群没卵子的货。这点,在场的李岩、顾君恩等人都听得明明白白。但是却顾不得问,只是对他说得不必担心崇祯自尽的话产生了疑问。

“刘将军,何出此言?”

顾君恩说出这话,便觉得自己有些孟浪了。刘体纯掌握着大顺的探马暗桩,专门负责刺探各处军情,想必是收到了什么密报。

“二虎,有什么事情只管说便是了。这里都是我大顺的股肱之臣。朕与他们君臣之间别无二心。”

“是!臣领旨。”刘体纯也是学了学牛金星的动作,从椅子上欠了欠身,“方才顾先生所说,担心崇祯火烧宫殿,或者说是于宫中自尽,污秽了宫室。为我大顺开国不利。可是,臣接到城中密报,崇祯只怕未必肯死!他还在那里做着逃出北京,到南京去中兴他的大明王朝的梦!”

这话顿时让方才还在那里热烈讨论着李自成进京之后该住在哪个宫殿里才最妥当的文臣们仿佛冷水泼头一般。

“刘将军,此事可当真?”宋献策作为军师,地位较为超脱,可以过问军政事务,他便代表着在场的文臣们率先发言。本打算称呼刘体纯为“二虎”,但是这个名字实在有些不雅,索性便含糊的称一声刘将军了。

“正是!”刘体纯冷笑了一声。

李自成却顾不得那许多,只管看着提营将军刘宗敏,“捷轩,此事如何?”

“皇上,方才臣也是刚刚才从二虎这里得知的。皆因为我军进展动作太快,南路明远所部自山西出太行、入畿南,攻取真定府、围攻保定府,未曾来得及对北京城东南方向进行封堵,让朱由检和京城众人有了一个逃走的通路。”

文臣们都不说话了,巩焴、喻上猷等人都偷眼看着顾君恩,顾君恩却又是在望着李岩与宋献策。

他们都清楚,往东南方向逃走意味着什么。陆路可以奔山东,水路可以出天津海口南下!

“京师城内细作来报,梁国公派遣亲信到京城迎接崇祯南下,已经备了大小数十艘海船在天津泥沽、北塘等处。只要崇祯愿意走,他可以拔腿立刻逃离京师,到他另外一个巢穴当中去。到那时,坐拥长江、淮河之天险,背靠梁国公之坚甲利兵,至少一个划江而治的局面是少不了的!”

不能让崇祯逃走了!一旦他跑了,那攻取北京城的意义便是不在了!

“捷轩,林泉,牛先生,你们看该如何?”

“皇上,以咱老刘看来,督率兵马连夜南下,绕过北京城,攻取通州封闭崇祯逃走的路径。而且,可以顺便向关宁方向警戒,防止我军攻城时吴三桂那厮的关宁军突然勤他奶奶的王!”刘宗敏粗大豪放的声音在李自成的行宫殿内回荡。

“皇上,以臣看来,不妨釜底抽薪。”李岩略略的思忖了一下,抬起眼睛望着李自成。

“崇祯南逃,虽有江南半壁可以依赖,但是当真可恃者,唯梁国公一人耳!他既然有使者在京师左近,皇上,以臣之愚见,不妨命人与之接洽,劝其归顺大顺。许其以江南国主之地位。世代镇守江南便是了!”

“林泉此法甚好,臣附议。自来南人贪利,许之以高官显爵,令其不收纳崇祯,则崇祯出奔便无容身之地。他所仰仗的臣子,便是送他命的无常!”

李自成听得了李岩的这个建议,也是微微点点头。

“你们说派谁去合适?”

“御营总管吴汝义。他当年是最早和南中商人打交道的,熟人多,办起事来方便些!”李岩很是坚定的回答着李自成。

李自成也是点头赞许了一下。“说起了与南军熟悉的,朕本打算派确山伯罗虎前往与梁国公的使者会晤一番。但是他如今领着震山营护卫着朕的御营,也是干系重大走不开。也好!便传旨,让小吴跑一趟,想办法见到南军的使者!”

“皇上,臣以为,除了派吴总管与南军接洽,暂时稳住南粤军不令他们北上袭扰我军之外,更要别遣一军轻骑东进,迅速占据通州、永清、武清一带,封闭崇祯东出天津道路。臣意左营制将军谷英部下骑兵数千人较为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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