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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九章 大政殿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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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三桂大兵攻破了永平府,将自己的迂回机动范围大大的扩充了。从永平到山海关,到宁远,滦州、玉田、蓟镇等地,大片的土地都飘扬着吴字大旗。

林文丙也是言而有信之人,吴三桂前脚拿下了永平,后脚,满载着粮食的大船便停靠在了永平城外的码头上。

有了粮食,有了兵器甲胄,有了军饷,吴三桂便可将手下的军队再扩充一次。那些跟随他从宁远撤退到山海关的辽民青壮,便可以由义勇变成他手下的正规军。

吴三桂的这样大规模用兵,自然是瞒不过东西两面的李自成和多尔衮。按下李自成召集文武大臣商讨对吴三桂的策略不表,咱们单单说说距离山海关外数百里的多尔衮。

自从李自成渡河以来,带给清国上下的就是一个震惊接着又一个震惊。一座座********旦夕之间被攻克,在清国军马将士眼中的雄关险隘,也是谈笑间斩关落锁,变成了大顺军面前的通衢大道。

但是,这些,都没有最近的军情探报让多尔衮感觉来得惊悚。

李自成大军过了居庸关之后,多尔衮得到的第一封探报便是说李自成大军于抵达北京城下之后,仅仅用了三天时间便攻破了北京城,崇祯皇帝试图突围不成,下落不明。

接到从北京来的这封探报以后,多尔衮不是高兴,而是由衷的感到恐惧!他多次进关劫掠,也是曾经动过攻打北京城的念头,但是,每次远远的看见那坚固高大的城墙,便在内心绝了这个念头。他担心李自成进入北京以后会不会顺手东征,拿下山海关之后兵出辽东?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为了掌握李自成的准确动向,他一面下令各个衙门,不惜重赏,加速打探李自成进北京以后的各种消息,另一方面不待天明就传唤范文程速来睿王府商议大事。

清国作为一个刚刚出现在中国的东北大地上的新生政权,他是野蛮而又充满生机、充满朝气、充满活力的。拿收集关内的情报工作说,它有一套可行而又严格的制度,随时能洞悉关内的重大军事和政治情况。在北京城内和近郊经常潜伏着各种细作,一有重要消息便送到满洲境内,再用专门备用的驿马一站一站地送到盛京。凡是紧急探报,到了兵部的主管部门,都得赶快抄出数份,分送睿亲王、郑亲王、兵部尚书、内三院大学士,所以凡是特别重大的军情消息,清国的主要执政的王、公、大臣们很快就会知道。

范文程来到了多尔衮面前,叩头以后,随即坐下。多尔衮问道:“你同洪承畴见面了么?”

范文程欠身回答:“臣是刚才知道李自成攻破北京,皇后在宫中自缢,崇祯不知下落的消息,随后奉召前来,尚未同洪承畴见面。据臣猜想,洪承畴熟悉南朝朝野情况,非我大清朝众人所及,对我八旗兵进军中原,扫荡流贼,必会有重要建议。臣在王爷召见之后,便去找他一谈。”

“你怎么知道他会有重要建议?”

“当流贼尚在宣府一带向居庸关行军的路上时,臣推想流贼进长城和居庸关必有一战,洪承畴摇摇头说不会有多大抵抗,后来果然不出他的所料。我原来想着崇祯下旨舍弃宁远,调吴三桂赴北京勤王,守卫北京,北京必不会失于流贼之手。然而洪承畴却对臣频频摇头,认为崇祯不应该命吴三桂携带宁远百姓进关,叹口气说:‘北京完了!不待吴三桂赶到,北京就会落入流贼之手!’现在看来,洪承畴料事如神!”

多尔衮点点头,说道:“是呀,崇祯也真是糊涂,既要调吴三桂去救北京,又命令他护送宁远百姓入关,实际上使吴三桂失去了到北京作战的机会!不知洪承畴知道李自成攻破北京以后……”

多尔衮一句话没有说完,兵部衙门又送来一件紧急探报。他赶快拆开一看,脸色不觉一寒,立刻交给范文程,说道:“明朝已经亡了。没想到崇祯会如此结局!”

尽管明清是两个敌对国家,但是范文程看了崇祯在煤山自缢的消息,也不能不心中一动,脱口说道:“其实,他不是个昏庸之主!明国之亡,实亡于官吏。”

多尔衮很想知道洪承畴对于北京失守和崇祯殉国有什么看法,嘱范文程快到洪承畴的公馆去一趟,并且吩咐说:

“本王叫你去看看洪承畴,因为只有你最能了解他的心情,他也肯对你吐露心思。”

“要不要同他谈一谈进兵中原之计?”

“那是几天以后的事,现在用不着谈。还有,明天,文武百官要在大政殿举行朝会,十分重要!”

范文程感到诧异,但也不敢多问,想来议事的话也便是商议一下如何迎接这天地大变的挑战。随即出了睿亲王府,带着仆人,骑马往洪公馆驰去。

这时,天色已经大明,洪公馆的大门开了。

范文程因为是大清国的一位重臣,又同洪承畴来往甚密,所以只问一声洪大人是否已经起身,不需通报,将随身的仆人留在大门口,便匆匆向里走去。

洪承畴在四更时候接到兵部衙门第一次送来的紧急探报,便起了床,为北京的失陷心中震惊,再也没有睡意。由贴身姣仆兼娈童的白如玉服侍着梳洗以后,坐在书案旁边发呆,猜测着崇祯皇帝的生死下落。

过了半个更次,兵部又一封探报来了。他心中害怕,拿着密封的探报倚着桌子,惊疑间望着信封,不敢拆看,心在跳,手在打颤,向如玉吩咐:“将灯草拨大!”灯光拨亮以后,他拆开信封,将密报匆匆看了一遍,又看一遍,跌坐在椅子上,深深地叹息一声。善于体贴主人心情的如玉从暖壶中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主人面前,轻声问道:“崇祯皇帝死了?”

洪承畴没有做声,挥手使如玉离开身边。范文程进了二门的时候,如玉首先看见,在甬路边向范大人打千问安,然后走在前边,一边向主人禀报:“范大人驾到。”,一边打开猩红细毡镶边暖帘。范文程一边拱手一边说道:“洪大人,我来了!”话未落音,已经走进了暖阁,到了洪承畴的面前,一眼就看见洪刚刚哭过,没有来得及将泪痕拭干。

范文程有意识的回避洪承畴的眼睛,在客位坐下,说道:“四更以前,睿亲王接到兵部衙门的第一封紧急探报,便派人将学生叫去。学生也是刚看了兵部衙门的第一次探报,以为睿王爷要同我商议向中原进兵的事,实际不是,大概他的想法临时变了。随便谈了北京的事,兵部的第二封紧急探报送到,睿王爷便命我来你这里,看看你有何感想。”

洪承畴暗暗吃惊,后悔刚才没有来得及拭干眼泪。随即凄然一笑,说道:“实不敢欺瞒老兄,刚才突然得悉崇祯帝在煤山自缢殉国,我毕竟同他有君臣旧情,也知他决不是昏庸之主,竟然有此下场,十七年兢兢业业,竟落个身死国亡,禁不住洒了几点眼泪。你我好友,万恳不要向睿亲王说出真情,使愚弟因此受责。”

范文程笑道:“亨九老兄,你对睿王爷知之太浅!倘若他知道你为崇祯殉国酒泪,不但不会见责于你,反而会对你更为尊重。你不像慕义来降的武将,也不同于原来在辽东居住的文臣。你自幼读孔孟之书,科举出身,二十三岁中进士,开始入仕,经历万历、天启、崇祯三朝,历任封疆大员,挂兵部尚书衔。崇祯虽失天下,但生前待你不薄。为着你是大明国三世旧臣,与崇祯帝有十七载君臣之谊,今日忽闻北京被流贼攻破,崇祯自缢殉国,倘若不痛心陨涕,倒不是你洪亨九了。你说是么?”

洪承畴忽然站起,向范文程深深一揖,说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范兄!”

范文程握住洪承畴的手,哈哈大笑。随即告辞,在院中向洪承畴嘱咐说:“睿王爷刚才特意吩咐,明日诸王贝勒文武百官齐集大政殿前会议,想必是决定睿亲王率兵南征的大事。崇祯皇帝已死,我兄为剿灭流贼大展宏猷,既是为大清国的创业建立大功,也是为崇祯帝后报殉国大仇,机不可失!”

“正是,正是。弟虽碌碌,愿意粉身碎骨,为我大清效犬马之劳,也为先帝报身殉社稷之仇。”

“好,好。兄此心可指天日,弟定将兄台此心此意禀告睿王爷知道。”

洪承畴在大门外望着客人范文程带着戈什哈和仆人走后,心中问道:明日在大政殿决定出兵的事么?不会。李自成进北京后的情形尚不明白,满汉八旗兵也未完全集合,向北京进兵的方略也未商定,诸多事务尚未齐备,粮草也未征集,眼下正是春荒即将来临之际,便是入关,大军如何就粮?如何能过早地宣布南征?……范文程是深知大清朝内情的人,此事他竟不清楚!

如玉走到他的身边,轻声说:“老爷,回书房用早饭吧!”

关于李自成攻破北京以及崇祯自缢的消息,日渐清楚。清国朝野上下无不振奋,等待着摄政和硕睿亲王率师南征。

盛京虽然只有一两万人口,商业也不繁华,但是自从新兴的大清国将它定为京城以来,它在关外的地位日益重要。蒙古各部、新被征服的朝鲜、往北去远至长白山和黑龙江一带,以及使犬、使鹿鱼皮等诸多的部落,都有人不断地前来盛京。盛京成为东北各民族的政治中心,一切重大消息汇集此地,然后传送各地。近几天来,李自成攻破北京的消息就是先到盛京,再由盛京传到各地。

从前天起,盛京城内,不管是王、公、大臣府中,或是大街小巷人家,到处沸沸扬扬谈论和硕睿亲王即将率领满、蒙、汉大军进入长城,杀败流贼,占领北京的事情。居住在盛京的人们,不管是文武官员或是黎民百姓,也不管是满人汉人,对于多尔衮将要向中原进兵都同样心情振奋。

从整个中国文化发展史看,是众多少数民族逐步地融合,总的趋势是少数民族的汉化,但在特定时期,局部地方,则出现过汉人被少数民族融合的情况。在皇太极时代,居住在沈阳、辽阳等地的汉人就是被满族融合,编为汉军八旗,从表面上说,男人剃发,妇女不缠脚,遵从满俗;从心理上说,由于中原自古经济发达,文化先进,他们也希望满汉大军进入长城以内,占领北京,统一中原。

“诸王、贝勒、贝子、全体文武臣僚齐集大政殿会议国事,不得有误。”这道摄政王的口谕传出以后,顿时让满朝振奋:大家盼望的出征大举就在眼前,明日睿亲王会有重要面谕。虽然出兵打仗,兵将们难免有人伤亡,但是据十几年来几次出征经验,清兵进入明朝境内,如入无人之境,总是胜利而归,虏掠很多男女人口、耕牛和财物,许多参加出征人员有机会立功受奖,得到升迁,也可以得到一些财物。尤其这一次随睿亲王出征不同往日,更加令人振奋。大家知道,这一次出征是要杀败流贼,占领北京。

大家常常听说,北京城的宫殿和大官府第都是无法想像的壮观和美丽,只有天上才有。还有北京城中真是金银珠宝山积,美女如云。虽然大清兵晚了一步,被流贼抢劫过了,但是流贼是抢劫不完的,而且大部分可以再从流贼的手中夺得。这样的事情,对生长在贫苦地方的满洲人来说,真是太诱惑人了。所以对明日在大政殿的会商军事,许多年轻的满洲贵族子弟们兴奋得不能成寐。

第二天一大早,盛京城便早早的苏醒过来。人们都在等候着从大政殿那里传来的消息。

盛京的官制、建筑比起此时北京的官制、规章、建筑规模来说,仍属于草创阶段,不仅官制简单,礼节也很简单。当摄政和硕睿亲王坐定以后,有内秘书院一位年轻汉人章京到大清门内的左右朝房,引导王公大臣和满汉文武百官,来到大政殿。

早已在大清门前交出了身上的刀剑,甚至连吃肉小刀也被守卫士兵毫不犹豫的卸了下去的人们,按照各自所属的旗,在各自旗主王爷的带领下,井然有序的走进大清门。

走在最前边的是和硕礼亲王爱新觉罗?代善。他是努尔哈赤最初封的参预朝政的“四大贝勒”中仅存的一位,也是亲王中年纪最长的人,今年整六十岁了。进入大政殿后,有一位站在睿亲王身边的章京大声说道:“和硕礼亲王免礼,请即落座!”

代善在为他准备的一把铺着红垫子的椅子上坐下,是左边一排的第一位。他从十几岁起就跟着太祖努尔哈赤为统一满洲各部落、建立后金政权而进行战斗,屡立大功,所以在爱新觉罗皇室中得有今日的崇高地位。但是位高而权不重。

他毕竟老了,早已绝了争雄夺位的心思。多年来看到的权力纷争也太多了些,只希望得保禄位,不愿多管别的事情。

自从去年黄太吉突然病故,努尔哈赤的儿孙中为争夺皇位发生纷争。当时最有资格继承大位的多尔衮和豪格二人最终兵戎相见。实力强大的多尔衮表态自己坚决不做皇帝,,拥立六岁的小孩福临做了大清皇帝,自己做摄政王,治理国政。此事既获得两黄旗的忠心拥戴,挫败豪格想继承皇位的野心,也获得皇后哲哲和永福庄妃的两宫支持。可怜豪格在绝望之中奋起一搏,最后不但被贴了加官,他所部的正蓝旗也被八旗所瓜分。

半年多来,对世事和朝政经验丰富的礼亲王看见多尔衮步步向独揽大权的道路上走,既使他心中不满,也使他心中着实害怕。但是他也明白,目前正是大清的紧要关头,要么是第二次开国建业的大好时机,要么就是大家身死族灭。但是,不管怎么样,都要有多尔衮这样的人物不可。他心中更明白,眼下他手下无兵无勇,可以倚仗的,不过就是他的身份,和年纪。他已经想好,不管今天大政殿上议论什么,作为年事最高的和硕礼亲王,身为太祖爷的次子,先皇帝的兄长,他都必须毫不犹豫的站在摄政王一边!否则,说不定便有血光之灾!

所有亲王、郡王、贝勒、贝子、公、三品以上的满汉大臣,都随在代善之后,走进大政殿。当时的王、公、大臣对摄政王不行跪拜礼,他们按照品级分批,赶快趋向案前,利索地甩下马蹄袖头,左腿前屈,右腿后蹲,左手扶膝,右手下垂,头和上身略向前倾,齐声说道:“请摄政王爷大安!”他们都没有座位,首先是亲王一级的在两旁肃立,郡王、贝勒、贝子接着往下排。原来贝勒的爵位很高,到皇太极时代,为了逐步提高君权,首先取消“四大贝勒”共理朝政的旧有制度,接着将贝勒降到郡王之下,成为封爵的第三级。因系封爵,所以得到也不容易。有封爵的人们分批打千儿请安之后,在左右两边站定,接着才是满汉三品以上文武大臣请安,站在第二排和第三排。

没有爵位的和三品以下文武官员都在大政殿外边分批请安,也分两行肃立。

多尔衮一脸杀气,向大政殿内外的满朝文武扫了一眼。他平时就是目光炯炯,令人生畏,今日更是目光如剑,好像要刺透别人心肺。

这目光刺得代善等人心中登时激灵打了一个冷战。

代善等人并非与多尔衮一派亲近之人,更不是所谓的塔山系人马。他顶多算是在多尔衮兄弟与黄太吉父子之间中立的一派。偷眼向多尔衮的座位上望去,此时的多尔衮早已经是今非昔比。

两位皇太后以顺治皇帝名义赏赐给摄政王的半套天子仪仗,无声无息的向众人暗示着多尔衮的权势地位。座位后面,一柄黄色云罗大伞,两柄大扇,这些都表明他虽非皇帝,却有近似皇帝的身份。从秦朝以后的两千年间的封建社会,黄色成为皇帝衣服和器物的专用颜色。

多尔衮如今却可以可以名正言顺的使用除了这些仪仗器物之外,还可以上用黑狐帽,穿着使用皇帝名义赐给他的名贵貂袍、貂褂、貂坐褥、凉帽、蟒袍、蟒褂、蟒坐褥等物。

摄政王府的巴雅喇兵们个个服饰整齐,精神抖擞,外穿十三排扣的巴图鲁羊皮坎肩,崭新的滚裤,铁网靴,腰间佩刀,从多尔衮的座位一直到大政殿的门前,同两黄旗的侍卫们一道站班肃立。

“唉!不晓得今天又有谁要倒霉了。”看到了多尔衮摆出这个阵势,郑亲王济尔哈朗心里暗自慨叹一声。

上次,多尔衮在刚刚受封为摄政王之后,也是同样摆出了这副仪仗,以摄政王的身份和威权,对豪格一派势力进行了狠狠的清洗。

镶白旗固山额真何洛会率先首告,揭发出肃亲王在私下诽谤睿亲王和图谋不轨的事。如何同他和议政大臣杨善、甲喇章京伊成格、牛录章京罗硕谈话,诽谤睿亲王,挑拨是非。

何洛会说:“肃亲王对我们说,从前固山额真谭泰、护军统领图赖、启心郎索尼,都归附于我。现在他们忘恩负义,率领两旗归附和硕睿亲王……可恶!”何洛会略微停顿一下,接着揭发:“肃亲王还几次对我们说:睿亲王经常患病,岂能永远担负辅政的重任!有能力的人既然归他收用,无能力的人我就收用,反正他不是长寿之人,我们等着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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