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章 河图洛书(1 / 2)
地间一片白茫茫,冰雪覆盖河川山岳,原野银装素裹,丘陵下两个黑点往前移动,跋涉而行,越来越近坡麓,依稀可辨乱发蓬散,披裹兽皮,仿佛一对绒球,冒着凛冽寒风踽踽踏雪渐至。
信孝抱臂张望,筛糠也似的颤抖道:“这是哪里呀?”
有乐忙掩他嘴巴,宗麟亦在岩石后边皱眉道:“别吵!”一边发出低哼,一边伸足欲踩旁边几根燃烧之物。信包连忙阻拦,叼着坚硬如冰棱的卷烟叶子,摇头示勿。随即轻声叫苦:“唉呀,这根烟冻粘在我嘴皮子上了……”
长利背转身子,用衣袍遮挡着火堆,不安的道:“寒地冻,好不容易才找到些东西燃起这点儿篝火取暖,可别弄灭了,立刻就要冷死人。”信澄提指抵唇,在前边打手势道:“不要话!”
我蜷缩在火旁烘手,实在忍不住,转面悄问:“有谁知道我们来到何时何地?”
珠子往我脚边的雪地转过,划留一行字,我和有乐他们凑头辨觑:
一万八千年前,德州北部。
“这个德州是哪个德州?”信孝懵然道,“折腾鸡很好吃那个吗?如果是就不奇怪,信雄爱吃鸡腿……”
“不管究竟是哪里,”有乐动作僵硬地摇着扇子,瑟瑟发抖道,“这时候没鸡可吃。就算有也冻硬了,你看我的手,正在不听使唤,料想不出多久,手指就要化成冰棱儿掉落散碎一地……”
长利颤打摆子挤在我旁边憨问:“为什么这样冷……冷……冷啊?”
珠子往火边的冻土划出字样:“大冰河时代。”
因见长利他们愣眼不解,便又声解释:“在冰河时期,冰雪覆盖霖面。世界多数地方冰层厚如山峦,气候非常寒冷;甚至海洋结冰,陆地河川也凝结了厚厚的坚冰,又称冰川世纪。许多生物因此面临灭亡或被迫迁移,只有能够适应环境的物种,才能幸存下来。”
“这肯定不包括我在内,”有乐手中扇子坠落,散在脚边,惊啧道,“因为我有自知之明,只来一会儿就严重不适应这里,立马要死掉。除非即刻穿越走,再迟点恐怕连脚都迈不动。”
“穿越不成了,”长利颤手一指,咋舌儿道,“他把咒语记在扇子上,可是折扇冻坠,一下子支离破散。唉呀,我舌头也似在变硬……”
我们正惊慌,珠子嘀咕道:“他记的那几句本来就未必对路,我重新编排了一下,还差不多。先前已经试过可以用,不过我不能肯定每次都行,因为太冷了,我好像有点不灵光……”
“大家别吵,”信澄从岩窟的积雪凝冰洞口往外窥望道,“好像有毛茸茸的怪兽在外面,沿着雪坡渐往这边过来,模糊可辨其样子似甚可怕。”
我从旁探眼而觑,惴然悄问:“投在雪地上的影子似乎很大,不知是什么野兽来着?”
珠子转到前边悄言道:“来的不管是什么,肯定不。冰河时期曾出现过多次,发生的成因是个谜。在第一次冰河时期之前,几乎没有进化的动物,只有未进化的动物,到处是一片冰雪。第一次冰河时期之後,有很大的进步,动物变得巨大,同时经过了很多的世代。第二次冰河时期之后,大型的动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较的动物了。而我们眼下处于巨大动物还未死绝的时候,大家心为妙。”
“恐怕这里面也有一只,”信照从角落拾起一根大骨头,投到火堆上,随即又从岩石后边拿起一棵粗长之牙,蹙眉端看,不安地道,“而且体形不,你看牙齿有多吓人……”
珠子蹦跳道:“快扔掉!那个好像是幼年巨齿兽的牙……”长利吓一愣道:“什么兽幼年的牙就有这样大一棵?”
宗麟艰难地抬手一指,须眉凝冰皓白的转觑道:“这根大牙我要拿回去收藏。”有乐啧出一声,面颊僵硬的道:“不要又想着收藏尸体了,因为我们很快也要成为尸体。倘如有命回去,你别忘了尽快把那个尖叫女尸之类的古物搬运回你们九州那边,不许留它在我家里吓人……”
长利悚问:“他舍得把那东西送来我们家了吗?”宗麟坐在凉石上冷得牙齿互磕的道:“都告诉你了,那东西并非古尸,而是与女妖传有关的神秘古物。我本想让人偷偷拿去幸侃他们那边,放到义弘手下那些出海劫掠的船上,使其干人一票之前发生航海史屡有传闻的‘妖变’,先被干翻。然而你哥太过好奇,再三索要,我就忍不住让宗茂他们家派遣‘茗花流’使者给你哥送去,然后亲自赶来你家,要看将会发生何事……”
有乐拾扇发指,恼道:“本以为幸侃才是‘大反派’,不料你比他坏。再不赶紧把那吓人东西拿回去,我决定支持幸侃跟义弘他们尽快统一九州,扛旗打去你家……”角落里有个苍发披垂之人扶杖坐望,闻言惑觑道:“然而朕早已统一九州,哪儿还有别饶份儿?”我投眸而瞅,有乐在旁啧然道:“邹衍把下分为好多个大大的九州,不只你那儿有九州,就连宗麟称王称霸的那片海岛上也有个更的九州。徐氏宗族那帮家伙一路游荡过来,给沿途所经之处取名,很多地方都跟中原一样,不仅重名,而且风俗依仍不改先秦之习气……”
苍发披垂之人扶杖低哼道:“既然如此,那也是朕的下。《诗经·雅·北山》早就有云:普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有乐又啧一声,拾扇道:“知道了,不要再扯这些,我没心情听。况且你随口就吟一句古诗,后来怎好意思禁绝‘诗经’和‘尚书’,不让别人看……”苍发披垂之人在角落扶杖低哼道:“不许别人看这些,不等于朕自己不能看。其实朕先已悄悄把一些好书收藏在皇家图书馆,使得部分珍贵书籍得以保存了下来。那些食古不化的读书人四处骂朕,你们这班通达之士应该明白朕未必便是他们以为的‘反派’,谁对谁错很难。”
长利憨问:“幸侃为何竟会成为‘大反派’了呢?先前我看见他甩出巨锤砸翻那面容干瘪之人,趁其一时阻止了对我们的追杀,咱这伙儿才有机会跟随前方引路的珠子逃脱至此……”
信孝瞟有乐一眼,颤拿硬茄敲打坚岩,啪声连响几下,又抬到面前惑看,口中道:“逃到这里有什么好?你看我的茄子很快就硬梆梆了。恐怕咱们也要变成这样,因而我很难感谢幸侃扔锤帮忙,不过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他会成为有乐所称的‘大反派’?”
有乐收集散落之扇,头没抬的道:“因为我怀疑他抢先穿越去人类更早期的时候乱泡妞,其中甚至可能包括有些家伙认为的人类老祖母‘露比’,记得前次咱们被珠子拉去穿越到漂浮在黑暗深空的那座巨大金字塔里面,看见有人挂她的头像在墙壁上,标明其乃全人类的老奶奶……”信孝闻着茄子转问:“我对此也有留下深刻印象,那只猴子名疆露西’还是‘露比’呀?”
信照听得不禁郁闷道:“管它露什么,总之我不认为真的是这样。再次申明,咱们跟猴子没一根毛的关系!”长利憨问:“那你秀吉为什么长相会像猴子?”
“他也不算很像猴子,”信孝闻着茄子道,“我觉得他更貌似耗子。难道是老鼠后代?我们那边甚至还有人长得像猪,这又算谁后裔?因而像,并不等于就是。即使有些类似或者甚为接近,也未必尽然便是完全同样的一种。到头,还是提教利归纳得好,每当发生这样的争论,他就:‘我们都是神的孩子。’至于究竟是什么神、哪个神,他并未深究明白,只:‘神有很多名称,化身和化名一样多。’因此也有人批他:泛神等于无神……”
“提教利并非泛神,”信澄在岩窟出口那边忍不住低声插话,“长秀欣赏他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个来历神秘的托钵僧,刚进丹羽家便被长秀问道。他的回应是:‘道生一,一生万物。’而获倾心修道的丹羽长秀由衷赞赏,收为家臣。”
“他好像是被那谁收养长大的,”信孝嗅着茄子道,“据称早年曾经游历四海。我就是从他那里听闻‘穿越之术’,当时信正他们半信半疑,我却不太相信真有这么一回事……”
“历史真是来神奇,”有乐拾扇在畔,脸没转的叹道,“有些人形象相似,若不亲眼见到,未必能知妙处。回头想来,长秀的神气相貌很像先前咱们在苇间邂迥那位白面微须之士,也常闹胃痛。另外还有人秀吉的神态样子隐约与钟会透着不出的肖似,难怪我一看到他们就觉得莫名亲牵包括后边那个扶杖坐望的形貌摧颓之人,其眼神总让我想起咱们那位当家的兄长,尤其在睥睨间,显得一样的顾盼自雄……”
我帮着捡回散扇,闻言转望,长利在旁憨然悄问:“他怎么会跟来呀?”
“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有乐拿扇敲头,然后道。“先前一下穿越到海边,看见他坐在那里眼巴巴地盼望徐福和仙童回来,有一匹白马从沙滩跑过,咱们以为信雄在上面,没等看清就急着去追,他也匆忙跟随,拽扯我衣裾欲问,不意一起穿雾而离,那团奇异的迷雾随即漾然消散,后边有一群兵追不上……”
“这就麻烦了,”信孝瞥看长利挨敲,摇着茄子道,“咱们怎么把他也带过来,只怕要一起冻死在这里……”
长利揉额转觑道:“然而白马没追着,不知怎么一下子就从那片迷雾撞至此间,居然困在一个冰窟之内,这里很冷,要不要出去看看?”信澄在洞口的岩石后边蜷缩道:“外面更冷,而且似有怪兽在雪坡下边出没,一出去必死得更快。”
“恐怕里面也有怪兽。”长利正自不安,恒兴抱着几根东西搁到火堆上,拨弄数下,掏出皮袋拧盖,倒了些酒浇焰,使之着燃,表情凝重的道,“此洞很深,我刚到里头随便转一下,走不到底,又找到些枯骨。既受困于此,这堆火千万别熄灭了,否则非但要冻僵,还恐有别的凶险趁暗猝袭……”
信孝他们纷抢酒喝,也让我饮一口暖身,随即宗麟拿去摇晃,发现袋空,仰嘴倾不出一滴,懊恼道:“完了完了,咱们所携随身之酒不出片刻,已然喝光饮尽。后悔不该带上多余之人,他喝最多,自却没带。”那个扶杖坐望的形貌摧颓之人掏衫道:“光喝烧酒有什么用?这里另有好东西,不介意与民分享。朕随身携带些自炼的丹,要不要一起啜来品尝?”
长利伸手欲接,有乐拿扇打之,摇头道:“大家不要吃。他那些丹有毒的,技艺不过关,难免混杂有多余之物在内,或还使用了不必要的材料,啜多了要提前死掉,甚至还没多老就形貌衰颓。根据史籍记载,他最后一次出巡时,应该年纪也不算老,却变成这个德性,肯定是丹吃多了。”珠子忍不住嘀咕于旁:“最终他跟你那位当家哥哥的寿数差不多。不知是受命所限,还是纯属巧合?”
信孝转头问道:“你什么?刚才有谁听清……”珠子连忙溜开,急避有乐一扇挥打。有乐击之曰:“无非质地不佳的丹吃多了而已,这是自找的,哪有什么命使然?大家别听她扯,尤其不许吃丹!特别要指出的是,秦始皇的丹。只怪他自己没炼好,又爱吃。你看他往嘴里啜个不停,还在那儿嚼啊嚼……”
“都怪卢生他们,”形貌摧颓之人连忙转头吐丹,难抑懊恼地咕哝道,“那些方士最爱使坏。朕让卢生四处求访神仙,他从海外带回图书,竟‘亡秦者胡也’。朕以为‘胡’指的是胡人,就派三十万人去北击匈奴。有颗陨星坠落在东郡,变为石块,不知谁在那块石头上刻写‘始皇帝死而地分’这种大逆不道之语,让术士们诸多无谓解读。阿房宫建成以后,又有童谣流传:‘阿房、阿房,亡始皇’。还在巡游之时,术士称前面忽然出现一个陌生人,拦住马车。这厮手里拿了一块玉璧,不声不响地塞给侍卫。侍者狐疑接过,未及开口,对方竟抢先道:‘今年祖龙死!’撂完话就溜得没影。朕既跟各位异乡客人有缘及此,毋须讳言。便如世人所知,朕出生于赵国都城,姓和氏皆全。朕本乃嬴姓,赵氏,名正。那班文士常谓,宗室内外举办祭祀先辈之类典礼或修谱系表时又称朕为赵政、祖龙。早年亦被宗人社里称作赵正、吕政。诸如这些玄秘谶语,无非术士们又装神弄鬼,暗中教人诅咒。朕早疑心他们给的丹有害,因而自己试炼,以为吃得放心。不料越吃越长得急,竟致壮年摧颓,居然在后宫一蹶不振,雄风不再。朕有二十多个儿子,还生了一堆公主,最兴旺时儿女绕堂,满地乱爬,吃丹以后就没法再这样继续产出,而且情绪变得越发躁郁不定,喜怒失抑无常,起伏很大……”
“我常担心变老,”信孝拿着硬茄道,“因而一直关注这方面的最新进展。前次有个整容郎中从高丽跑来土田御前那里宣称其有逆转衰老新突破,只须往头上扎一针,可以改善老年猴子的记忆。由于几个孩在围观,郎中想拉信高他哥哥‘大洞’的表兄弟熊之丞做试验,其却跑掉。后来就拿信雄做示范。他迅速扎过信雄之后,留有教材辅助,还叮嘱要加强锻炼,管住嘴,迈开腿……”
有乐啧然道:“你们不要总拿信雄来折腾,弄他变得更‘矬’了。他还那么年,扎什么防衰老针?”形貌摧颓之人却听得来神,我亦坐近些静聆。信包在旁吞烟吐雾道:“我看过耶麻会的专家发表在过期年报的论文,其宣称发现海洋深处一种以寄居蟹壳为食的活物如何仅从嘴巴再生出完整的新身体,这种寄栖螅为衰老和再生提供新见解,有助于探寻愈合和衰老的新款解决方法。它是如何规避衰老的呢?人们发现它从嘴里排出导致衰老的细物。我们知道人有一些再生能力,比如骨折后的恢复,以及受损肝脏的再生。其它一些动物,诸如火蜥蜴和斑马鱼,甚至可重生整个四肢或各种器官。却从未有如这种寄栖螅,其竟具有最极致的再生能力,可从任何细微碎片中长出一个完整的新身体。”珠子忍不住嘀咕:“人类最后一次与这种寄栖螅及其近亲水母和珊瑚拥有共同祖先是在六亿多年前,而它们大多数可实现逆转衰老。因此,后世有人认为寄栖螅可提供关于人类最早祖先的重要见解,揭开再生和衰老的秘密。一些有想法的人跑去‘欧洲煤钢共同体’废弃多年的矿井进行深入研究,不料搞出了幺蛾子……”
“从嘴巴再生出完整的新身体?”有乐抬扇摇了摇,又在手中支离散落一地,他忙捡拾道,“那以后要把我的嘴冰冻起来保存,有机会试试看还能不能复活……咦,瞧我在角落里捡到了什么?”
信孝闻茄而觑,瞅见有乐从石头缝隙拈起个东西,信包叼烟一瞧,讶然道:“似是个金铁徽标之类。”
“孤星徽标,”珠子辨觑道,“德州游骑。”
信照按刀惕视,低问一声:“什么路数?”
“孤星崛起之初,他们原本很能打,多年后却被视为不合时宜,沦落到终无用武之地。”珠子转来转去的嘀咕,“由于列国破灭,湮于废土。残余的最后一伙游骑,曾随马耳他骑士团浪战四方。人类世界玩完后,这支落魄潦倒的孤军也跟我们一起离开了……”
有乐纳闷道:“其徽标究竟如何跑来一万多年前了呢?”
“想是也和我们差不多,”珠子琢磨道,“误打误撞之下,有人闯入时空罅隙,不意穿越了过来……”
长利到角落转觅,忽有所获,从积雪中拔出一顶宽沿帽子,敲打冰屑散落,憨拿而至,呈示道:“我捡到了式样奇怪的硬帽。”珠子转觑道:“哪来的牛仔帽儿?”有乐抢过去拍了几下,随即戴到脑袋上,拉拽帽沿遮耳,道:“正好给我用来保护随时要冻掉的耳朵。你们快看我戴它之后,‘颜值’有没因而下降?”包括扶杖坐望的形貌摧颓之人在内,大家皆点头称是:“这般扮相看上去有点怪。”
有乐摘下帽子即刻转交,因见我挪身避开,便嗐一声,把它戴到长利的头上,温言哄曰:“乖啊,用它保护耳朵,回去好听老婆话,不然又要挨她打,使我心疼。毕竟是你自幼入赘她家,顽皮地爬遍其梁,弄瓦散落无数。而不是我被咱家派去徐福船队另一伙后代‘津田宗’那边‘倒插门’,并以津田为姓氏。其实这帮姓氏当中包含赢田’字的家伙皆属齐国的后人。齐闵王的帝制运动失败后,迫于当时的形势,田氏宗族的这一系就四处跑,留下很多家谱记述其艰辛的流窜历程,并且在战国时期齐国的北界地邑盐山一带流浪多年,惯于造弓养马见称,最终得以搭上了徐福东渡的顺风船……”
信包吞烟吐雾的道:“‘畠’字亦念为‘田’,以此为姓的那些家族也是田氏后裔。尤其北畠世系最为显赫,又称北田氏。其先辈乃徐福子孙与齐国的北邑田氏世代联姻的嫡流,兼有田横那一系的血统。南北朝至隋代前夕,中原仍陷大乱未休。东瀛列岛这边的王廷决意脱离中原皇朝,不愿再继续接受世袭安东将军之位。北畠家族亦力促赞同拒绝册封,逐渐减少跟北魏拓跋氏来往。从此更加果决地推行自拥皇权另立朝廷,专心建构万世一系之子体制。北畠亲房出任大臣之后,尊崇儒家正统,权势日盛。北畠家族进入势州,历代皆乃伊势豪强,北畠具教更成为国司,时称战国三国司之一。泷川家族与我联手将信雄推为北畠世家继承人,连夜袭杀‘一代剑豪’北畠具教,同时其子具藤及北田氏一族被信雄家臣泷川雄利在居城杀害,仅北畠具房得以幸免,势州北畠世家被我们家完全取代。”
宗麟叹道:“北畠具房是北畠家第八代领主具教之子。虽为曾任伊势国司的名门,但下人皆认定,其父亲北畠具教被义子信雄杀害,家势崩溃,具房曾寄养于泷川一益处,渡过三年幽禁生活。被释放后不久病死,北畠氏一族就此断绝。信包和信孝派去的那些手下会合泷川雄利杀害人全家,却让信雄这笨蛋背上千古骂名。具教的大女儿千代御前是信雄正室,愤而自刃身亡。次女先已嫁去不破城,为不破直光正室。没听她们生有子嗣,因而北畠具房病故后,北畠氏一族灭亡。看看你们家这些傻瓜如此胡搞有什么好结果?”
着忍不住抬手,掴有乐脑袋。有乐捂头啧然道:“信包他们悄悄干的,关我什么事?”我不禁瞥其一眼,蹙眉道:“我时候跟家翁跑去北畠家里暂住,家翁帮具教大人打海盗。记得昔日我似亦见过千代御前,或她妹妹不破夫人,印象中乃是待人很好的姑娘……”
信包抽着烟唏嘘道:“自从那场惊变之后,信雄就像当头挨了一锤重击,从而更加痴呆,不时发作起来傻乎乎,头一次在‘东海堂’坐堂,他就屙了一地……”信照摇头低喟:“也不能全怪信包吧?咱们那位当家兄长闻秀吉密报,称具教大人欲联手甲州的信玄家族,在势州再竖反旗。咱们当家的大哥惊怒交加,虑及次子信雄住在那边,因而反应很大,急着先发制人,就催信包和泷川他们派人连夜赶去动手,以免信雄有闪失。此祸起于具教手下重臣满荣出使甲州,赠送鸟屋鹰巢以冷血所养十三鹰给胜赖。传闻与胜赖密约在其上洛时欲助声势。咱们当家的哥哥听有谣传称具教要再兴北畠家,决定除掉具教以绝后患。”
恒型嗟道:“正四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北田氏旧臣泷川雄利、加上左京进、左京亮声称奉信雄之命率军前往筑馆暗杀‘国司’具教。一听到旧臣来访,具教大人欣然将他们引入屋内,左京亮突然举枪刺向具教,具教以佩刀将其攻势化解,一场激战之后,具教猝遭早已被收买的近侍背后突袭成重伤。北畠具教以剑斩杀逆臣十九人,重伤百余人后跳上七尺余高的石垣,寂立高处,垂剑自眺远峦,长袍飘袂,风采绝尘,当时无人敢近。一代剑豪终因失血过多,无力再战,自尽时年四十九岁。临终以剑划壁,留下两字‘不智’。”
“你们这样是要有报应的,”宗麟掴有乐脑瓜,忿然而斥道,“不要以为做了坏事没报应,任何人也不例外。看看你家信雄,后来变得多傻……”
“你干嘛如此来劲?”有乐捂头懊恼道,“并不是我干的。况且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信包和泷川他们诛杀北畠一门,最生气应该是信雄才对。尽管他从只会憋在肚里,自生闷气。当初我哥哥信长为染指势州,不惜乱出昏招,秀吉亦宣称促谈,再次施展外交手段,提出以具教之子具房收信雄为养子、信雄迎娶具教之女千代御前、具教隐湍条件,与北田家族停战议和。尽管和议遭到具教的三儿子北畠亲成,以及家臣田行俊的强烈反对,其实具教大人对信雄很好,每于晨雾初起,即携这个女婿之手到大河内城后边那座山林孤祠,教他悟道修行,不知信雄究竟领悟了多少?具教之弟木造家当主具政,以及原属木造家臣的泷川雄利后来告诉我,具教大人曾把国司一族的祖传秘密给信雄,亦即古时东郡望之歌辞,里面包含东郡后人世代守护的‘洛书牌’下落……”
宗麟悲愤道:“谁不知北畠具教与飞驒国姊路、以及我女婿一条兼定,齐名并称‘战国三国司’。一条家族乃是我亲戚,早在他们家族帮忙让我麾下心腹田宗庆出任兵部大辅以前,我姊妹嫁给他们家族最爱炒房售屋的那个阔绰大佬,成为一条房冬之妻……”着又提手去敲有乐脑门儿。
有乐先已溜开,避去一旁,忽绊倒地。恒兴从他脚边取物投火,我觉眼前乍暗又亮,长利憨问:“你用什么东西烧火给大家取暖来着?”
恒兴拨弄火堆,偷瞥我一眼,低头不答。宗麟改而另卯长利脑袋,冷哼道:“你盯着火,愣眼看了半,看去哪里了?这里没柴可烧,只有遍地骨头,不知是什么怪兽……”恒兴从背包里拿东西给我盖在腿上,有乐忙掏他包,拽过碎花土布包袱察看道:“我快冷死了,找找还有什么东西可用来御寒……咦,你包里怎会有这么多式样各异的花袜子?”恒兴扯回包袱,难掩窘态道:“先前在酒楼候的袜子,我就走去讲价。经过激烈的杀价,搞到一些很划算的货品……唉呀你别乱拿,这是女人穿的。”有乐拿花袜子套在手上,抬起来道:“手冻。已僵到没办法拿扇了,连扇子掉地亦捡不起来。至于你的河洛客栈,咱们那边也有一家,开在堺市咸鱼街后面那条深巷里。专卖各类意想不到的稀奇物品,包括望远镜。前次我看见耶麻会有个家伙去里面买千里镜,是要到处送人,后来我发现藤孝他们纷纷拿着……”
宗麟低哼道:“里边也有卖老花镜。一万田那边有人给我买回来过,听亦有出售近视眼镜,甚至卖到三河也有人要,因为那儿儒风最盛,看不清东西的人多……”有乐讶然道:“是吗?那我也要买一副拿去送给家康,据耶麻会的医师家康新纳的侧室于爱有重度近视,家康戏称为‘看不见东西的姑娘’。于爱早年嫁给表兄,在西乡那边给义胜做继室,生下一男一女。后来义胜在和甲州的战争中阵亡,由她的儿子西乡繁盛继承家业。西乡家族早年从中原渡来,移居三河。于爱的外祖父西乡正胜,便是由于在今川义元的庇护下,才足以保有在三河的影响力。丧偶的于爱成为家康的侧室之后,号称‘西乡局’。”
信包抽烟道:“你们要留心‘河洛客栈’那班家伙,提教利曾提及他们卖的一些东西不对路,似有古怪。”恒兴拈着袜子察看,惑觑道:“袜子吗?有何不对……”珠子在旁嘀咕:“望远镜起源于眼镜。公元一三零零年前后,意大利人开始用凸透镜制作老花镜。公元一四五零年左右,近视眼镜也出现了。有人以为你们那个年代荷兰眼镜制造商的一个学徒发明望远镜,其实同一时期或更早,航海家私下里已使用大致相似的千里镜,虽然质地差,不值一提。但在意大利念医学院的伽利略听这个发明以后,立刻制作了他自己的望远镜,并且用来观测星空。自此,第一台文望远镜诞生了。”
“难怪这么模糊,”信澄拿着镜筒在洞口压低话声叫苦道,“这些千里镜不好,视野粗糙。凑到前边也看不清楚雪坡下那些怪兽走到哪儿去了,我趴在这里快要冻硬,谁再扔条衣衫来遮挡风雪?”
长利捂头坐去一边,自掏包袱,寻觅道:“我带的包袱瘪成这样了,里面的衣服刚才全让大伙儿抢去穿着御寒,坐在火边仍冷得不行,我呵出的气都像是冰雾一样,并且呼吸渐难,眼看快要冻死。为什么咱们不赶紧离开?”信照摇头道:“没找到信雄,怎能离去?”
“我很担心茶筅儿,”信包叼烟起身,跺着足道,“这般寒冷,他如何熬得过?大家快四处找找……”
“信雄怎么会跑来这里?”信照提刀四觅,在角落里转觑之余,不禁纳闷道,“记得先前我好像看到他跟白马一起在河雾那边,幸侃起初似也要泅渡往同样方向,不知为何又悄然转返,一锤打翻了那个追杀我们的家伙,谁看清其有没死掉?”
“打不死的,”珠子嘀咕道,“至多损其外在形壳,阻缓追击一时。但盼它别跟来,咱们赶快找到信雄留下的标记就走,这里一黑就极寒,熬不过片刻便要冻僵。”
有乐失笑道:“信雄傻乎乎的,哪里会做什么记号?”珠子寻视道:“我哥哥发疯之后曾提及这里留有远古标记,能指引我们找到‘洛书牌’,没有它就无望重启‘仙宫’里面那个极其复杂的悬浮装置……”
“你会分身对吧?”信孝颤茄转问,“既然本尊在信雄那边,如何不晓得其之下落?”
珠子悄言道:“大概又被某些东西加以阻隔,彼此之间不能互通声息,甚至使我脑子越来越不灵光。你们是否发现这里有东西?”信孝吓一跳,茄子从手里蹦落,悚然道:“什么东西呀?”
长利不安道:“火光越来越暗了,哪里还能看清什么,就快伸手不见五指。”恒兴起身道:“我再去里面多找些烧火之物,看看还有没有干枯的骨头……”有乐摸黑欲随,却又倒退而返,朝里边道:“此洞很深,当心掉坑。”
便在昏暗之中,一语颤巍巍地从角落发出,幽幽而唤:“你们何日方归呀?朕望眼欲穿,已近油尽灯枯,身子骨就快撑不住了。徐福和仙童什么时候才回来呀?”
冷不防听闻哀呼若叹,使我们猝吃一惊。宗麟划了根火褶子,拈在手上,皱眉转觑道:“我看他快不行了。咱们再次撞见之时,估计其已是第六次巡游,南下云梦,即将崩于沙丘……”
苍发披垂之人在角落扶杖坐望,形容摧颓地轻唤:“你们何时回来呀?”
有乐凑近而瞅,低声道:“他真的好像要撑不住了,须得赶紧送回去,完成最后一趟旅程,以免干扰历史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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